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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了美人鱼的童话,但她们都是疯狂病态的(完)

佚名 40

大家好,今天小编来为大家解答以下的问题,关于我走进了美人鱼的童话,但她们都是疯狂病态的(完),这个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微风吹拂在我的脸上,伴随着淡淡的鱼腥味和咸味。

夜幕下,一轮明月照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泛着冰冷的白光。

我在栅栏前停下来,低下眼睛思考。

这是我进入这个童话故事的第五个月。

当我醒来时,我感觉全身隐隐作痛,大脑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已经踏进了美人鱼的故事里。

真是巧合,反派却是我……邻国的公主,深海的魔女。

璀璨的灯光照亮了整片海域,身后则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饮酒作乐,隐隐约约传来谈笑声。

被那些贵妇们紧紧包围的年轻人,就是今晚的主角,——纳伦王子。

尼兰斯帝国在游轮上为王子举办了生日宴会。我被邀请参加聚会,但这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因为对我来说,这种聚会很无聊。

如果不是为了剧情的完成,我也不会来。

凉风袭骨,我拉起袖子,随意地喝着杯中的红酒。浓郁醇厚的香气萦绕在舌尖,让你感到一丝满足和舒适。

我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安静地方,看着平静的海平面,笑了。

很快,一场暴风雨就会打破这平静。

小美人鱼和王子的故事即将开始。

至于我,我会尽力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是要把她的声音夺走,让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假装自己是王子的救世主,代替她嫁给王子。

给小美人鱼希望,然后亲手摧毁它。

我晃动手中的玻璃杯,猩红的液体随之移动,我的思绪天旋地转。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影,随着隐约的水花声,那人影再次消失了。

海里……有人吗?

我探出身子,试图寻找那个神秘的身影,但除了深蓝色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

正当我移开视线时,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突然映入我的视线,在黑暗中闪烁,如梦如幻。

凉爽的海风吹过我的脸颊,我倒吸一口凉气,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我只知道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摄人心魄、令人窒息。

月光沐浴着“人”,仿佛落下了一层薄纱,如云似雾,朦朦胧胧,给人一种迷茫而空灵的感觉。

我良久才平静下来,然后眉头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举起手中的杯子,一点一点地倾斜,直到水中蔓延出鲜红的痕迹,海中的人鱼也沾染上了红酒的香气。

我尊重她。

直到她遇见王子的第一晚。

她眯起眼睛迎接我的微笑,唇角弯起。晶莹的水花溅起,鱼尾一拍后,便沉入海中消失了。

我收回目光,移向对方。

看,小美人鱼来了。

那头的人似乎已经注意到这个地方很久了。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就拨开了人群,向我走来。

我端着空杯子愣了一会儿,低下眼睛算了算,微笑着行了个屈膝礼。

“纳兰殿下。”

他抱着我的身体,浅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海风吹凉了,你进去吧?”

“那里太闷了。对我来说,这里更舒服。”我冷静地与眼前的人保持距离。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手,耳尖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我打扰你了吗?”

“怎么会这样呢?”我有些好笑的说道。

“其实,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跳——。”

他话音未落,船体毫无预兆地开始剧烈摇晃,仿佛被卷入了漩涡。

几声尖叫声、叫喊声接连传入我的耳中。我无疑是船尾边缘最危险的人。

我心头一颤,连忙向中心跑去,却不料被失去平衡的纳兰抓住了。

失重的感觉接连而来。我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就跟着他一起掉进了水里。

夜晚的海水,伴随着冰冷的寒意。寒气渗透全身,侵袭四肢百骸,仿佛坠入深渊。

大量浓浓的苦涩咸味也涌入喉咙和鼻子。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个姿势,但还是抵挡不住汹涌的波涛。我再次潜入大海,刺骨的寒冷逐渐吞噬了我的意识。

汹涌的海浪将我和纳兰分开,冲向两个极端。

我心里有怨恨,但也有恐惧。

船上的人显然还很惊慌,不会这么快就找到我们。至于小人鱼……她一定是在拯救王子,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了。

尽管我是这么想,但是窒息和无力的感觉依然笼罩着我,我依然无法阻挡海水最后的一击。越来越沉重的四肢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我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继续下坠。

迷离之中,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深蓝色。

或许,看到我向她敬酒……他也会救我?

忽然,一丝嘲讽在我唇边蔓延,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

但在我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了刻在脑海里的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她离我一点点的近了。昏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她那双带着微笑的蓝眼睛。

2.

她轻轻地扬起鱼尾,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她双手搂住我的手臂,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的脑子一时很不清楚。只感觉喉咙里的腥味和咸味渐渐散去,侵入鼻尖的是她身上的暗香。

那是一种奇怪的气味,就像踏入柔软的沼泽地一样,让人越陷越深。

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在哪里,她分明是一个迷人的海妖。

我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我不自觉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人鱼……也有这样的温度吗?我隐隐约约地想。

而且,她不是先去救太子吗?

我抬起眼,对上了她虹膜般朦胧的深蓝色瞳孔。仿佛中了魔咒一般,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剩下的意识只感觉嘴唇被什么轻触了一下,带着一丝柔软。

一阵凉风吹来,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我的全身。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先前的窒息感已经消失了。

一股清新的空气从鼻子流向内脏,沁人心脾。温柔的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一轮新月。

我没有立即起床,而是享受了余生的片刻宁静。但我内心深处却忍不住想,她把我救上岸了,可是王子呢?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剧情会如何发展……

等待明年王子的生日吗?我嗤之以鼻。

他环顾四周,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未醒的人影。

当我看清男人的轮廓时,我站起身来,朝他走去,嘴角挂着微笑,眼中却充满了愤怒。

非常感谢你,你的好意让我很沮丧。

海风吹在脸上,让我打了个寒颤,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我的衣服湿透了,这让我更加恼火。

我的目光飘向那个被海水弄得头发蓬乱的年轻人。我伸出脚趾,踢了那人一脚,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呼吸平稳,胸口有规律地起伏。

那么是被小美人鱼救了,还是被冲上了岸……

我望着海边发呆。平静的海面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仿佛之前的惊涛骇浪都是幻觉。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他醒来。

湿漉漉的裙子紧贴在她的皮肤上,一股寒意直入骨髓。

真丢脸。

离海岸不远的巨大礁石很快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它遮住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我假装忽略它,因为我知道那是小美人鱼在石头后面偷看。

就算不看,也能感觉到那道火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这边。

看着小人鱼的眼睛,我不禁暗暗笑了。是一见钟情吗?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毕竟他们是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互相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纳兰,自从他把我拖下水后,我的好感度就一直是负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然深深的看着这里。海风吹动着她的长发,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光,有种莫名的荒凉和荒凉。

我感觉有点烦……我怎么还没睡?然后在他身边蹲下来,捏住他的鼻子。

纳兰终于咳嗽醒了。

我立即换上担忧的表情,假装擦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殿下,您终于醒了。”然后她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悲伤。

面前的青年捂住了头。他的思绪显然还处于混乱之中。他声音沙哑,有些惊讶:“你……救了我?”

……

如果不是你的小人鱼好心救了我,我怎么能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

“是的,我们国家的人们都熟悉水的特性。”我垂下眼帘:“殿下,没事。”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那灼热的景象消失了。

一切都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我这个假救世主,赢得了太子的青睐,被邀请进宫做客。

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就推迟了。

他找到一片空旷的海域,跳了进去,双腿瞬间化作一条漆黑的鱼尾,与其他人鱼的鱼尾不同。末端颜色如毒,鳞片微带刺。

毕竟,她是一个女巫。

这个身份只有到了情节点才可以使用,否则我也不会被海浪压得无法抗拒,尴尬地呛了那么多口海水。

3.

皮肤被水浸湿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冷了。我可以熟练地操纵这条不属于我的鱼尾,没有任何不适。

游得越深,周围的环境就越黑暗,你不由得从心底感到一丝恐惧。

但转念一想,这里都是我做主,没什么好怕的。

说实话,没有什么比我这个深海魔女更可怕的了。

无尽黑暗的深处,被巨大的枯死植物覆盖,隐约浮现出一座宫殿。

我懒洋洋地靠在石座上,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小人鱼的到来。

当眼前一切一片漆黑的时候,他的其他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声音。我知道她会来。

只是没想到,她会和他如此亲近。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迷人的眼眸,就像盛开的深蓝色虹膜。

恍惚间,她即将落下的手顿了顿,猛然缩了回来,仿佛触到了玫瑰刺。

小人鱼微微抿着嘴唇,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清楚地看到她。她几乎被漂浮在水中的长发包裹着,那张令人羡慕的脸被贝壳灯柔化了,就像一幅精美的画。

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迸发出来的,是没有攻击性、极其温柔的美。她似乎天生就拥有一种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力。

被我这么直视着,小人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的迹象。

“对不起。”她平静地说,声音出奇的低沉,模糊了她的性别:“我只是……只是想碰碰你。”

碰……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却是朦胧的,可以忽略不计。

“下次小心一点。”

我做了一些手势,目光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唤醒女巫的后果是非常危险的。”

眼前的小人鱼双手放在被金色长发遮住的胸前,将尾巴向我靠近了一些。

我的鼻尖充满了她的好闻的香味,我并没有反对。

“你是……女巫吗?”她轻轻嗅着我身上的味道,连声问道。

我看着她,没有反应。

她垂下眼眸,粉红的嘴唇张开又合上:“求求你,把我变成一双人腿吧。”

我随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她娇嫩的肌肤在浅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透亮,就像黑暗中闪闪发光的荧光珍珠。

“能。”

我懒洋洋地移开视线,用随意的语气说道:“那你能给我什么。”

她微微一愣,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不自觉地,他那轮廓优美的鱼尾甩得更快了,似乎陷入了某种焦灼之中。

沉默了许久,她才低下头,开始盯着自己的尾巴发呆。

因为她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能给我什么。

小人鱼显得有些无奈。

我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然后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的眼睛和声音,选一个。”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无辜。

然后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脖颈,苍白的指尖反复的摩擦着他的喉咙。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低声说道,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剥掉我的声音吧。”

她再次与我对视,语气中没有任何犹豫。看来,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挑了挑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她。

失去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很难。

但如果她选择后者,她该如何表达对王子的爱呢?

我心中轻笑,目光在小人鱼精致的脸庞上一闪而过,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怜悯。

我犹豫了。

“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喝了之后,你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小人鱼微微点头。

我顿了顿,说道:“如果你后悔了,你可以打破这个瓶子……你的声音就会恢复。同样,你也永远无法再变成人腿了。”

让我为你破例,这样你就可以选择后悔。

我不知道这个童话里的小美人鱼的结局是幸福还是悲伤。无论她变成阳光下的泡泡,还是从魔女手中夺回王子……我想让她在不违反剧情的情况下少一些悲伤。

但一旦回到岸上,我就不会手下留情。

我叫她去岸边喝酒,然后送给她一条人裙。

完成了魔女的职责后,她目送小人鱼离开。

但她接过瓶子后,依然呆在原地,耳边突然响起了她轻柔的声音。

“伊斯兰马丁,我的名字。”

她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平静地移开视线:“嗯,我明白了。”

她还是没有离开。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就对她说:“你不用记住我的名字。”

无论如何,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压抑住眼中的情绪,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我笑了。

事实上,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她。

如果她爱的人到最后都不爱她,那么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但小人鱼应该能够为了她的爱人承受这种痛苦。

4.

宫殿金碧辉煌,处处精致奢华,无数水晶制成的吊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无数的仆人侍候着我,他们对我十分恭敬,根本不敢怠慢我,就像……对待未来的公主一样。

目光一转,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手。

我抬起眼睛,看到了一个微笑。纳伦邀请我和他一起去花园。

我也扬起了唇角,巧妙地掩饰了眼中的情绪,把手放在了上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我所见之处,鲜花盛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扰乱了我紧张的思绪。

不知什么时候,我旁边的人就消失了。

我正忙着逗弄那朵美丽绽放的蓝玫瑰,并没有在意他中途离开。

脆弱的花瓣颤抖着,零散的思绪再次涌入我的内心。

这些天过去了,小人鱼还没有见到王子。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男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眸,看到纳兰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站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嘴角一抽,露出了假得不能再好的笑容,伸手去接。

他的目光掠过中央的玫瑰,薄薄的花瓣上蕴含着闪亮的光环。

.正如预期的那样。

毕竟,只要看他的脸色,就能轻易猜出他的意图。

而这个意向不仅仅是一两天。

我敢打赌,从他的生日聚会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我。

纳兰的耳尖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看到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更加不知所措了。

他张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垂下眼帘,将玫瑰花结还给了他的手。

“我接受你的愿望。但现在……我不能答应。”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

然后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夹杂着一丝困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拒绝。

我只是微笑着不再说话。

因为……我想当着小人鱼的面答应他的求婚。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他见我兴趣缺缺,想邀请我到皇宫其他地方去玩,但我又拒绝了。

我平静地说:“我想去市场买点东西。”

“我陪你。”

“不。”

“女仆……”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在他强烈的目光下离开了。

在走廊里,我心里想着。

你知道为什么小美人鱼和王子很久没有见面吗?

那是因为王子一直粘着我。我们怎么见面?

所以这些天,我决定避开纳兰,给小人鱼一个机会。

这是尼兰斯帝国的一座沿海小镇,也是小人鱼第一次登陆的地方。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剧情不就自动推进了她与王子的相遇吗?为什么我需要额外担心它?

看着熙熙攘攘的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随时要把我吞没。各路客商的呐喊声深深地传入耳中,不禁感叹这个国家的繁荣。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到如此轻松了。我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我停在一个摊位前。

刚才……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袖口被人轻轻一拉,我转过身来。

有那么一刻的恍惚。

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手里拿着一束雏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但她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她穿的这条裙子是我当时送给她的礼物。

伊斯兰马丁。

5.

洁白的花朵,夹杂着晨露和馨香,扑面而来,那一刻我的心情变得无比舒畅。

男人唇角挂着一抹温暖又暖心的笑容,蓝眸清澈明亮,看不到一丝尘埃和欲望。我再一次被眼前的人惊呆了。她的美貌确实让人难以忽视。

而且……她这么高。

我抬起眼睛看着她,也许是因为距离她较近,我身上也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伊斯兰马汀抓住了我较长的袖子下摆,没有松开的迹象。

我不禁想,她已经在街上呆了这么多天了吗?

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耳边有行人走过的喧闹声,但只要看进她的眼睛,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寂静,就像坠入深海,消除了一切浮躁。

良久,她将一朵小雏菊递到了她的眼前。中央泛着点点金黄色,花瓣又白又小,在微风中摇曳。

我伸出手,正要从她手中夺走,但下一秒却空了。

当他看着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太阳穴处传来一丝温柔的触感。

递给我的小雏菊被轻轻地插进我的头发里。

一阵微风吹过,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她的目光又落到我身上,却皱起眉头,将我略显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又笑了,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其中。

伊斯兰马汀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瞳孔里只剩下我的倒影,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你……”他刚说完半句话,就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珍珠!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走得太近吗!”

珍珠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当我再次看向伊斯拉姆汀时,眼前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双臂张开,牢牢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估计十一、十二岁,脸颊发黄,嘴唇薄薄的。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用警惕的表情盯着我。

就好像我是某种食人怪物一样。

“你是谁?你又是一个想欺骗她的坏人!”

突然被分配了坏人的身份,一脸严肃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的孩子强忍住脸红,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以为意,用手指着挡在他身后的女孩,懒洋洋地说:“她……叫珍珠?”

多么接地气的名字啊。

“是啊是啊!”

他目光有些游移,但随即挺起胸膛,得意道:“我劝你放弃这个念头,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骗她离开了,他们都是我保护的。”

他的目光淡淡地掠过女孩精致的脸庞,在纯白雏菊的衬托下,那张脸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强烈诱惑。

难怪,在这个治安尚未混乱的小镇上,竟然有人想要绑架她。

我突然垂下眼帘,用比之前更冷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她是被你骗了。”

“不!”

“寒秀,你干什么!”一道尖锐而刻薄的声音突然混入其中。

一名中年妇女冲了过来。她看上去憨厚老实,但是却掩饰不住小眼睛里闪烁的淫荡欲念。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我的裙子,然后落在我脖子上戴的珠宝上。

不要让你的意图太明显。

“抱歉,这孩子不懂事。”女人抱住了他,狠狠地打了他的头。孩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我压抑住眼中的情绪,露出笑容。

“那边那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吗?”

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看到伊斯兰马丁低着睫毛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我才发现她赤着脚。娇嫩的脚暴露在外,但依然洁白,没有沾染任何泥土。

“这怎么可能?”女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仿佛我一不小心就把这个女孩和她联系到了一起。

“我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孩?”她顿了顿,“这孩子很漂亮……只是个哑巴。”她摇摇头表示遗憾。

我垂下眼帘,眼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低声说道:“她不会说话吗?”

“是啊,她好像迷路了,我收留了她,让她到我的花店帮忙。”她突然感叹道:“不然的话,就会有人把她捡起来,毁掉她。”

说完,女人看了我一眼。

我又看了看伊斯兰廷。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在我眼里,却流露出了无知。

愚蠢的鱼。

怕被卖,还替别人数钱。

我在心里暗笑。

“小姐,您这是……”

我皱着眉头,犹豫着动了动嘴唇:“我第一次来这个小镇,可惜迷路了,没找到住的地方。”我故意做出一副尴尬的样子,看着男人。女士。

女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身上的珠宝,眼中带着一丝算计。

她笑道:“反正多一个人也不算太多,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我们家住几天……和她共用一个房间。”

她指着身旁的伊斯兰马丁。

6.

远离人群,树叶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隐隐约约听到几声鸟叫。

我环顾四周,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们收留伊斯坦丁一定有什么原因。我可以从他们那里买下她,或者带王子出来见他们。

可他却选择了这么麻烦又冒险的方法……

那个名叫寒修的瘦弱青年在前面领路,黝黑的脖颈上淌着汗水。

女人让他带我去她的住处,没想到伊斯兰马丁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高大的身影紧紧跟在我身后,将我笼罩在阴影中,刚好遮住了我头顶的烈日。

鼻尖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伊斯兰玛汀大概还捧着那束雏菊。

我听得出她的节奏和我一致。偶尔有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引起轻微的瘙痒。

小路崎岖坎坷,更何况我还穿着长及脚踝的繁复连衣裙。如果我不小心的话,我可能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头绊倒。

我随意一想,心就漏跳了一下。

果然,伴随着脚踝间的刺痛,一种失重的感觉袭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

我闭上眼睛,做好跌倒的准备。

但下一秒,一股力量从他的腰间传来,他的手腕被身后的人轻轻握住,他才活了下来。

她的手掌比想象中更加温暖有力,腰腹处传来一股暖意。

“谢谢。”

当我恢复平衡后,我转过身来。

目光相遇的那一刻,除了看着那深邃的蓝色,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悸动在心底融化,留下涟漪。

秋日的薄弱阳光正好落在那个人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浅金色。微风吹过,香味被冲淡了一些,地上散落着黄白的小斑点。

伊斯拉姆丁的怀里只剩下几朵雏菊了,都被挤得变形了,但她似乎根本不在意,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弯下腰,正要捡起地上还完好无损的几朵雏菊,却被一只伸出的手打断了。我的指尖不期而遇,我和她都愣住了。

我们之间纠缠着的微妙气氛被一个声音打破了:“他们说要小心,嘿,你们这些贵妇……”

前方传来寒秀的嘀咕声,我却没有理会,继续盯着眼前的人。

她也盯着我,蓝色的眼睛就像一个漩涡,想要将我淹没。

……这没什么。

我收回手,站了起来,心中莫名的情绪彻底消散。

既然她要接,就应该自己接。

当我转身时,那个男人突然拉着我的手,把所有的雏菊都扔掉了。一股冰冷的感觉渗透进我的皮肤,瞬间爬上我的四肢。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了?

伊斯兰马丁神色平静,走到我面前。

我挣扎着,但她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手,只是紧紧地握着。

我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只听寒秀道:“到了。”

我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所谓舒适的小屋。虽然有点破旧,但是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明珠的房间在最右边,我的房间在左边,中间的那个……最好不要靠近。”

韩修看着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们会靠得这么近。

他顿了顿,朝伊斯拉玛汀走去:“珠珠要跟我一起回店里帮忙。”

刚要触碰她,就被完美躲开。

只剩下韩秀一人,手笨拙地悬在半空。

我轻笑一声,半掀起女孩的长裙:“她的脚就这样,我怕是没办法了。”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伊斯兰马丁裸露的双脚已经被磨损到了流血的地步,而脚后跟处的伤口尤其明显。

路不好走,尖石很多。我注意到它在帮助我的时候受伤了。

寒秀一时无语,挠了挠后脑勺:“她不喜欢穿鞋,总是把鞋扔掉。我已经不知道给她捡过多少次鞋子了。”

我沉默了,对他说:“你继续吧。”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看着简陋的房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了他一声:“这里有水吗?”

“……可以,不过你要到后面的河里去战斗。”

我搀扶着伊斯拉姆丁,缓缓向韩秀所说的那条河走去。

侧头一看,无意中看到了旁边人苍白的脸。

她的嘴唇微微抿起,蓝色的眼眸始终平静如湖水,仿佛在承受痛苦,但又不像不承受痛苦。

如果尾巴变成人的腿,它会失去知觉吗?

为什么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示意她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我自己也蹲了下来。

“把裙子掀起来。”我平静地说。

伊斯兰玛汀看了我一眼,乖乖地撩起了长裙。

没有了布料的遮盖,鲜红色的条纹冲入视野,触目惊心。如果不用水清洗伤口,可能会被感染。

当我的手伸向她的脚踝时,突然陷入了虚空。

“你在躲什么?”我的语气充满了困惑。

“把脚给我。”

我难得平静下来,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仅有的一点耐心正在逐渐消失。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脸上异常的红晕。

她抓着裙子的手在微微颤抖,耳朵与脖子相连的地方也泛着淡淡的红色。

7.

我皱起眉头,不等她再说什么,我抓住她的脚踝,把伊斯拉玛汀白皙的脚按进水里。

晶莹的水花溅起,我稍微克制了一下力气,堪称温柔。

或许是冷水刺痛了她的伤口,她的双眼一片模糊,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崽。

给她清理伤口时,我的表情罕见而严肃。

伊斯兰丁现在不能说话,我也无法和她交流。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我低下头,反复地揉着她的脚底。伊斯拉敏微微卷起脚趾,指尖传来明显的颤抖。

“好的。”我摇摇头,扶起她:“我可以走路吗?”

伊斯兰马丁咬着嘴唇,犹豫地点点头,然后摇了摇头。一双水蓝色的眼睛看着我。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迷茫、让人可怜。

过了一会儿,我在心里想了想。

她太高了,我肯定抱不动她。

于是我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背对着她。不管繁复的裙子掉在地上,她还是平静的说道:“上来。”

男人顿了好一会儿,终于用手臂搂住了我的肩膀,把手放在了我的背上。肌肤透过面料彼此贴近,但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抚摸背部的坚硬冰冷的纹路。她没有女孩子身体的柔软。相反,它往往.

我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疑问。西方美人鱼会像古代神话中的美人鱼一样无性别吗?

仔细想想,我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童话,她怎么可能是个男孩。

我放下疑虑,抱着她朝船舱走去。我脚上稍微用力,背上的人出奇的轻。即便如此,我还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伊斯拉玛汀的紧绷感还在持续,金色的毛发摩擦着我的皮肤,引起淡淡的痒感。

还好那条河离韩秀家不远,不然我可能就半路离开了她。

我在最右边的房子前面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不小心碰到了中间的房间。这个房间比相邻的两个房间都要大,木门也做得格外高。

想起韩秀的叮嘱,我垂下眼帘,轻轻放下伊斯拉明。

我对谁住在这个房间里并不好奇。

伊斯兰马丁走到我面前,打开门,面对着香味。只见木桌上放着一个瓷花瓶,几朵雏菊正在静静地绽放。

。 房间很小,一眼望尽所有,白布窗帘随轻风而飘动,大体朴素整洁。 看来,妇人那家子也没特别亏待她。还以为会是什么破落不堪的房间,毕竟他们看上去并不富足。 回想起她流连于我身上的贪婪目光,以及提到伊斯兰汀说不了话的神情……或许她心中另有盘算,我勾起颈间那串湖蓝宝石项链,唇畔浮现抹嘲弄。 夜色很快降临。 自从踏入房门后,伊斯兰汀便坐在床沿,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双脚上。 她似乎很喜欢发呆? 我没有管她,自顾自摸索起这间小屋的周围。 凉风袭来,远处隐隐见灯火。 ……贸然带她离开肯定不行。 早知道一开始就把话说明了,从他们手里买下她,要省事得多。 眼角余光无意瞥见那缕灯火,一抹黑色身影渐渐落入视野。模糊中,能辨出那人轮廓高大壮硕,正摇晃着朝我步步逼近。 我的心陡然一紧。 鼻尖嗅到股淡淡血腥味,在空气中不断弥漫。下意识地想回屋,但双脚就像被藤蔓缠住,怎么也挪不开半步。 那团黑影越来越近,刺鼻血腥味越来越浓,我强迫自己冷静,死死盯着前方。 待彻底看清那抹黑影时,我怔住了。 我想,这个世界既然有女巫,有美人鱼……那么大概也会存在其他生物吧。 它的样貌,实在难以描述。 大概有两米多高,灯火映衬的面孔很是狰狞,锋锐獠牙暴露于外,肩上不知扛着什么,往外散发着腐腥味。 8. 我皱了皱眉,在心底划开一道防卫线,警惕地盯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面目狰狞凶恶的「巨人」。 它却好像没看到我一样,从我身侧掠过,丝毫眼神也未给到我身上。 已经糜烂溃败得不成模样的,疑似动物的尸体耷拉在它的肩头。几滴鲜血顺着滑落至我脚边,黏稠的刺鼻血腥味让我极度不适。 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内心在不断催促着离开这里,却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抹巨影。 让我惊异的是,它直径走向了中间的屋子。 只听木门「砰」的一声响,便不见它的身影,独留门口一摊血迹。 我面上划过一丝讶然。 原来,中间住着这么一只怪物。 我怔在原地,许久未缓过神来,倒不是怕,只是在想,这样的大块头和汉修他们一家人是什么关系? 而且,我到现在都没瞧见那妇人的身影,她不回来住么? 左边的门缝忽挤出一道细光,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我身上。 我一眼便望见汉修那矮小干瘦的身影。 来得正好。 我踱步到他身前。 汉修见我过来,立马想要关门,是我手疾眼快地一把揪住了跟前想要逃窜的少年。 双眸直直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这么晚……我要睡了。」 汉修咬着唇瓣,一抹慌张在他微微惨白的脸上浮现,双眸映出恐惧和不安。 我紧抓着他不放,目光尖锐得像要将他穿透。 汉修一顿,最终在我的逼视下软了下来,极不情愿地开口:「其实……」 「我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他……」枯瘦的少年垂着脑袋,说话支支吾吾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是我的……父亲。」 最后的两个字我差点没听清,我的面上划过一瞬惊讶。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他还在小声喃喃着,说着不明不白的话。语气中夹着颤抖,似乎很害怕,也不愿承认那个怪物是自己的父亲。 刹那间,团团疑惑围在脑海,我忍不住去细想。 汉修趁机推开了我,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只听门板「砰」的一声,门缝也被压得死死的。 我不禁往后踉跄了几步,神色恢复漠然,没有继续逮他问个明白的打算。 目光流转于中间的木屋,透过略有些破旧的窗户,映入瞳孔的是一片漆黑。想到里面住着那样一个满口獠牙、血腥味呛鼻的怪物,我不禁皱起了眉。 那个怪物没有伤害我,是不是说明暂时还没有危险? 但防患于未然,我必须尽快带那条笨鱼走。 想到这,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盯着我。 心猛地一跳,我攥紧掌心转过身,撞上的正是伊斯兰汀那双幽蓝的瞳眸。 少女站在暮光下,一头金发柔散披落至肩头,她的眼眸倒映着浅淡的月光,与月色媲美的姣姣面庞难以捉摸出情绪。 走路都没声的,大晚上要吓死谁。 我暗松了口气,可没多久又愣住了。 一向温顺柔和的她,此时的眼神却无比陌生……就像是猎人看猎物那般,眼底那抹欲望暗潮蠢蠢涌动。 一眨眼,便又只望见那抹流露于她面上温和的笑。 是错觉么。 我有些错愕地收回流转于她身上的视线,再次瞥向那怪物的住所。 伊斯兰汀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内那团黑,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随后牵起我的手,慢悠悠往她屋子里带。 昏黄的暖灯下,扑着几只微小的飞虫。 床板不大,两个人挤着刚刚好。 我将长裙放置一旁,自顾自钻进了被窝,特意往里挤了挤,给她留个位置。 9. 只记得睡意蒙眬的时候,身旁才落下道冰凉。 那人动作极轻,掀开被子躺下后与我贴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位置,伊斯兰汀的手掌覆上了我的臂膀,整个人靠了过来,让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温热的气息洒在后脖颈,滑过肌肤,余留阵阵痒意。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我的脊背,与她湿热温暖的吐息不同,很是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动了动眼睫,最终没能掀开沉重的眼皮,无缘由地坠入到昏暗中。 次日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了伊斯兰汀的影子,我只当她没有吵醒我,一早便去了花店帮忙。 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死过…… 我晃了晃不怎么清晰的脑子,并没有去细思。 目光一扫,衣裙不知被谁整整齐齐地叠起,放在一伸手便可以拿到的位置。 白色布帘随风轻轻飘摇,晨光透过窗户入了屋内,铺下一地金黄。 桌台上的花束已经被人换成新鲜的了,弥散淡淡芬芳。一切都是那么祥和而美好,如果没有昨晚那不由让人寒颤的怪物,我真的会相信这只是一个普通商户的家。 我垂下眸,穿戴整齐后,便觉颈间空落落的。 那条奢华昂贵的项链果然不见了。 说起来,那条项链还是纳伦给我的。我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外,丝毫没有丢失贵重之物的忧虑。 看来,早上还有其他人来我房内,我却浑然不知。 刚关上门,刺鼻血腥味在瞬间漫涌上大脑。 与昨晚相较,更加浓郁,堆积在鼻腔久久不散。而这股气味的源头…… 脚下步子一顿,我本能地循着气味望了过去。 光好像始终照不进中间那所破旧的屋子。 从外往里探,窗口仍然漆黑一片,阴郁沉寂,就像一座荒废了多年、死气沉沉的坟墓。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但血腥味伴杂着腐烂的气味在空气中不断弥张扩散,洋溢出诡异的气氛。 我慢慢走向了那怪物的住处。 人总是对未知产生好奇与恐惧,而好奇往往能战胜恐惧。 等回过神来,手已然放在门把上。 掌心传来几分黏稠的触感,部分凝固在上面的血液早已经干涸。 我的脚踩在一摊斑驳血迹上,那鲜艳刺目的红没有吓退我半分,反而更加吸引着我一探究竟。 可最终。 我收回了手。 集市上熙熙攘攘,人潮如云,叫卖声响彻街头至街尾。 我大概摸清,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 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不觉加快了脚步。 集市中心,本该人声鼎沸,那家花店门前却很是冷清,与周遭格格不入。 我停顿在原地,远远就瞧见了。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伊斯兰汀不在。 汉修不在,那妇人也不在。 我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最终驻足于空荡荡的花架前,垂眸凝思了片刻,出声询问邻边的店家。 「这家花店,今天早上就没开门吗?」 店家打量了我一眼,停下手里的活慢悠悠道:「……哦,我记得这家,最近来了个很美的姑娘。」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将话题扯远了,顿了顿又说:「今早确实没看到他们。」随后眼底浮现和我一样的不解疑惑。 「往常都是那小鬼和姑娘来得最早。」 说完便挠了挠头干活去了,独留我一人呆滞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呼吸沉重了几分,心跳骤然间狂跳不止。 10. 我几乎是跑着回去的。 路上不知踢开了多少个石子,泥泞也随着我急促的步子四溅。洁白的裙摆染上污垢,我却无暇去顾及这些。 耳边除了刮来的硬风,还伴着心底的那抹焦灼。 如果小美人鱼死了…… 完不成重要剧情,我也会跟着一起死吧。 那座屋子在眼前不断放大,我的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直到双手能够碰触到木门,才定在原地。 血腥味透过窗口在空气中弥漫,还是扑鼻而来的浓郁。 周遭安静得只剩自己的喘息声。 凉风拂过,冷意从脚跟向上攀爬,侵入四肢百骸,额间却冒出密密匝匝的细汗。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强迫自己冷静。 或许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糟呢。 无论门后面是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捏紧了手心,我不再犹豫,推开了那扇门。 木门摇晃发出「嘎吱」的声响,小窗透进的光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却依然可见一条斑驳血迹,自脚底延伸至前面的一片漆黑中。 在我摸不透、看不清的暗处,闪烁着一道柔和幽蓝的暗光,细微又夺目。 还没有适应昏暗光线的我眯起了眼睛。 在察觉这间屋子没有危险后,步步走向深处。 门外的辉光彻底闯进这片昏暗中,视野逐渐亮起来,我的双眸也随之印上触目惊心的一幕。 目光所触及之地,是大片猩红的血色。 倒在血泊中的——正是从见面起就不见踪影的妇人。 那具已然只能靠身形才可分辨出一二的躯体,与鲜亮诡异的红糅杂在一起。 干枯发皱的手指夹着一条项链,先前的细碎幽光原来就是它发出的。 看形貌,是我丢失的那条。 我眨了眨眼睫。 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瘫倒在地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我止步于离门的不远处,没走太近。 面上不作任何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就静静地望着那具僵硬的躯壳。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的心情异常平静,反倒没了先前在门外的忐忑。 或者说,比起无用的害怕,我更好奇妇人的死因。 面对这样一个血淋淋的,旁人见了都要惊声尖叫的场景,我一下子平复了过来,还能保持冷静,不由对自己感到意外。 所以,我睡觉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呢? 我垂下眸细细地想。 最终也没能想出个明白来。 重新抬眸望去,摆在跟前的,只有一具不会说话的、冷冰冰的尸体。 是那怪物杀害的么? 但这怪物是汉修的父亲,也是妇人的丈夫。 如果它真的是一匹失去心智的野兽,见谁都杀,昨晚又为什么没有将我一并剥皮下肚。 种种疑虑犹如潮水漩涡般忽地袭来,似要把我湮没。 这其中缘由我猜不透,索性抛却脑后,我现在只想知道伊斯兰汀在哪。 显然这间屋子里没有她。 最后环顾了一周,我便打算离开这间浸满血腥味的屋子。 在离木门不过几步距离,外面忽然传来了诡异的脚步声…… 11. 仔细听,那脚步笨拙沉重,不像是普通人走路的声音,更像是—— 猛然察觉到什么的我心下一凛,收回了向前的步子,往后退去。 努力稳住心神,我再次环顾起周遭,试图寻找可以遮掩自己的东西。 可脚步声越临近,我扫去的目光也就越急促。 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思及,我的心跳更快了。 就在以为自己也会变成一具尸体时,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只手。 随着腕间一紧,来不及看清是谁,就被扯到了一个昏暗的死角。 是个隐蔽到我从进屋那刻起就不曾发现的死角,遮挡物融入背景色的缘故,极容易让人忽略。 我微微错愕。 后背贴上温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过分近距离的接触,我不由蹙眉。 下意识地挣脱身后人的钳制,不料就此被束缚了双臂,一只冰凉的手捂上了我的嘴巴,轻柔却也强硬,我动弹不得。 好大的力气。 察觉到门口的声响,我配合得不再有任何动静,任由身后的人紧紧贴着自己。 只是鼻尖萦绕的这股淡淡气味让我莫名熟悉。 后脖颈扫过一阵温热的呼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人冰凉的鼻尖擦过肌肤,余留下几丝痒意。 这个姿势对我来说极其不舒服,为了不被怪物发现,仅能做出细微的调整。 我微微侧身,在望尽一双深邃的蓝后彻底愣住。 伊斯兰汀对上我的视线,而后微笑着松开了对我的桎梏,纤长细指抵在唇前,提醒我不要出声。 我惊异于她的脸上如海面似的平静,探不出一丝慌张害怕,反倒挂着一抹从容温和的笑,像是蛊惑人心的魔药,一对上便再难移开半分目光。 她怎么在这? 我眨了眨眼睛,又很快反应过来。 看来,她一直都在这。 尽管我现在有很多想问的,最终还是把所有疑惑都吞进肚子里。 毕竟她说不了话。 敛下心头那抹疑惑,我开始专注听那怪物的动向,惊恐地发现它正朝我们这里走来。 我不禁一颤,转眸看向伊斯兰汀,她没有任何表示。唇角甚至勾着淡淡的弧度,精致的面容隐匿在昏暗中,让人捉摸不透。 似乎看出我的不安,伊斯兰汀揽过我的肩膀,直拥我入怀。一头撞到坚硬的胸脯,我再度怀疑起她的性别,不过思绪又很快被这脚步声震碎。 心里暗暗盘算着,如果被发现,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少。 直到一团模糊黑影摊在我们的不远处,微微晃动吸引了我的注意,紧接着传来像是布料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最终,黑影被拖拽着离开了我的视野。在我分辨它的轮廓时,额间不禁冒出涔涔冷汗。 黑影干瘦矮小,穿着不合脚的布鞋。 ……是汉修。 想起昨日少年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隔了一晚,再见的却是他的尸体,带来的不真切感完全僵硬了我的身体。 汉修死在了一个狭隘的角落,光照不到的地方。 也难怪我一开始没发现他。 而拖着汉修的,正是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父亲。 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我震惊,再躲下去迟早被发现。 思忖片刻后,我做出决定,一把抓住了身旁人的手。 伊斯兰汀微顿,随后睁着雾蓝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向我,好像在欣赏我脸上开的花。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中。 对上她没有沾染上任何情绪的脸,心底反而升起一丝怒意。 我移开视线不再看她。等脚步声走远,小心翼翼地探头,瞳眸印上那怪物的背影,混杂着血腥散发出让人心生畏惧的危险。 不知道它拖着尸体要去哪里。 最好走得远些。 紧了紧牵着伊斯兰汀的手,我准备踏出第一步。回过头,身旁人却在发呆,她正垂眸盯着我与她紧紧相扣的手,有几分出神。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发呆? 手有什么好看的? 我皱起了眉,十分不理解,抬手毫不怜惜地往她脸上掐了掐,等伊斯兰汀回神,示意她跟紧着自己的步子,该跑就跑。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门外巨影消失,我才带她走出这个角落。 视线无意扫过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只觉得惊险,如果没有伊斯兰汀及时的出现…… 思绪一转,为何汉修与那妇人死了,伊斯兰汀却毫发无损? 12.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紧绷了神经,我脚下的每一步都踏得极轻,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短短几步距离,此刻却觉得遥远无比。 我牵着伊斯兰汀,汗水渗透在贴合的两掌间,包裹着黏腻。 下意识松开了些,她又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冰凉指腹摩挲过我的腕骨,而后下滑插入指缝,不断收力,直至重新紧紧相扣。 …… 注意力差点全被她夺了去。 我屏着呼吸,距能触摸到门的位置停下,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迈出下一步。 污浊的气味终于淡了下去。 踏出门的那刻,阳光穿透全身,化开洋洋暖意,再没有屋里那股阴冷窒息感。 我松开了伊斯兰汀的手,不动声色地擦去手心的汗。 紧绷的神经还未得到完全放松,伴随着一声粗哑嘶吼,那怪物竟又折返了回来!猝不及防地跃至我们跟前,死死挡住了去路。 周遭飞溅起尘沙,迷蒙之中,透过来一双猩红的眼,朝我们放射出骇人的凶光。 我猛地一惊,僵硬的身体却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一把扯过身旁的伊斯兰汀。 「跑!」 没有任何思考,这个字直接从我喉咙里冲出。 尽管知道前面是条封闭的河流,眼下却也只能拉着她拼命地往前跑,因为摆在我们面前的只剩这条路。 两边道路都被高大的枯木严严遮挡,枝条相缠不露一点缝隙,投下的阴影更是笼罩出一片死气沉沉,即便是在白天,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凉风大口大口地灌入口鼻,呼吸也因剧烈的奔跑混乱不堪。 繁复的长裙成了此刻的负担,拖慢了一切行动。那怪物紧跟其后,好在速度不快。 不料就是这一回头的工夫,我险些摔倒,还好身体以最快的反应做出调整,稳了下来。 可没等松一口气,腕间就传来一股力道,把我拽得往后倒去。 这是在做什么? 我转头狠狠瞪向伊斯兰汀。 睁大的双眸仿佛在质问她,想拉我一起死在那怪物手里么! 却没想下一秒,伊斯兰汀轻轻托住了我的身体。 握在腰间的手使了几分力,将我打横抱起。 随着她手里的动作,我不禁怔愣、错愕,同样也对刚到嘴边还未来得及吐出的恶言恶语感到抱歉。 凉风掀起了她柔散的长发,几缕发丝刮过我的面颊,却好似带着轻柔的安抚,高高挂起的心在这刻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现在的速度,确实要比刚刚拉着她跑来得快。 沉默许久,我还是环上了她的脖子。白皙脖颈透出薄薄细汗,延伸至锁骨往下,不知为何,我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那条河流在眼前不断放大,怪物的身影临近,伊斯兰汀突然停下步子。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只有她脚下这条辨不清深浅的河。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望向伊斯兰汀,发现她也在看我。 少女不知何时收敛了笑,纤长羽睫下是双幽深湛蓝的眼。 眸色沉静如水,不泛一丝涟漪。 对上这样难以捉摸的神色,我莫名松开了环在她脖颈间的手。 她没作反应,面上也未见任何波澜,粗哑的嘶吼响至耳边,我仍窥不到出现在她身上的慌乱与恐惧。 明明那怪物就在身后。 明明就快冲过来剖开她的身体了。 她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随着伊斯兰汀唇角勾起的弧度,身体猛地一轻。 只听「扑通」一声,我被她毫不犹豫地抛入河中。 水花溅起的那瞬,寒意触上虹膜,在望尽伊斯兰汀那张漠然到陌生的脸,我就彻底没入一片冰凉中,被那股窒息感紧紧包裹。 疯了么。 不过,这好像也是唯一的活路。 急促的水流拍打着身体,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面对险境,我其实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极力地探出头,被水刺痛的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扑通」,就知道伊斯兰汀也跃入了河中。 她稳稳抓住我的身体,心底莫名升起的信任让我将自己的身体全然交付于她。 意识沉于朦胧中,不管耳边涌进多少水也无法将之唤醒。 不过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很久,再睁开眼时,已然到了岸上。 我一把推开了扶着我的伊斯兰汀,没踉跄几步便脱力地滑跪在地,双手直直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从夹缝中得以喘息。 当不适感渐渐消散,视野中蓦然出现一只手。 抬眸向上望去,不由感到意外。 朝我伸手的,正是纳伦。 男人微俯着身,浅褐色的瞳眸映照出我此刻的狼狈不堪。苍白的脸,濡湿的发,伏在地上不断颤抖的模样都落在那人眼里,如同一只待宰的可怜羔羊。 纳伦在与我对上视线的那刻,我便清晰捕捉到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暗光,陌生而又令人发怵。 被这么直白地盯着,还是对方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不由蹙紧了眉。 「没事吧?」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朝我淡淡微笑,唇角的弧度恰到自然,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虚伪。 …… 男人的领口镶嵌着彰显身份的翠宝石,身后也跟随着皇储专属的护卫队。 很奇怪,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纳伦,我却感到无比陌生,就像是与他第一次见。 当我再度窥见他眼底流露的兴奋时,这抹怀疑更加重了。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我却不知为何能一眼望破,那潜藏在眸底深处、笑容之下的疯狂杀欲。 没有任何理由,单纯为满足自己欲望的杀念。 从对上我目光的那刻起,就为我的狼狈模样而感到兴奋的疯子…… 我怔怔地盯着他。 心底衍生的那份敏锐直觉告诉我,先前的纳伦被夺了身体,皮下的灵魂换了人。 这种事在我看来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自己就是个穿越的。 纳伦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倾洒下来的薄光好像驱散了萦绕在他眉间的黑雾,为他镀上一层神圣光辉。 见我始终没反应,他想直接拉我起来,却被身旁安静到现在的伊斯兰汀打断。 13. 她横插到我们中间,先一步将我扶起,一向温和的瞳眸此刻泛着冷光。 纳伦顿了顿,沉默着收回了手,视线懒懒划过伊斯兰汀,绕了一圈又落回我身上。 分辨不出语气地低唤了声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黛芙琳。」 闻声,我走向他,朝跟前男人垂首行礼。湿哒哒的裙摆还在往下滴水,风拂过,自脚底延伸一股凉意。 那人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游走于身上,我冷静地对上他的这份直白露骨,在没落实他的身份之前,不做任何轻举妄动。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纳伦伸手将贴在我面颊处的发丝捋至耳后,随后向身后的侍仆招了招手,接过递来的披风为我系上。 「是些糟糕的事情,抱歉,我不是很想回忆。」没再像先前那般伪装自己,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不冷不热道。 男人点了点头,最终的视线停留在我空荡荡的颈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算再不小心,我希望下次也别把我送你的东西弄丢了。」 他指的是那条项链么。 思及,妇人的死状又赫然涌现脑海。 话落,他靠近了一步,却又再次被伊斯兰汀挡下来。 纳伦挑眉,看着跟前纤瘦颀长,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女,面上划过一丝微妙:「这位……小姐,是?」 他看向我,「小姐」二字咬得极重,从中带了丝戏谑。 我将伊斯兰汀拉回身边,淡淡介绍:「她救过我的命,是个哑巴,可以将她一同带回王宫吗?」 「当然,我会为她安排房间。」 「麻烦殿下了。」 「称不上麻烦。」他的指尖抵住了下颌,浅褐色的眸里起了一抹疑思。 「不过几天没见,怎么就这样生疏了呢?」 他似乎有意将这话说得模糊暧昧,搞得我们以前的关系很好一样。 我暗暗腹诽,随之面上跟着挂上一抹虚伪的笑,没注意到身旁的伊斯兰汀面色逐渐冷下去。 「只是觉得您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且,殿下怎么这么巧?」 这么巧,出游碰上狼狈的我们。 纳伦顿了顿,自主忽略了我后半句的疑问。 「不一样是指……」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眸底隐发出暗光。指尖微微摩挲着下颌,似乎对这个话题起了浓厚的兴致。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回答他。喉咙忽然感到异常地痒,猛地一颤,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 看来这回真的着凉了。 纳伦收回目光,倒不再追问,「先上马车吧。」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点了点头,就见他让一旁的侍卫退开,想亲自扶我上车。 总不至于再不给他这个面子,毕竟对方身份是大国的皇储。 刚想搭上纳伦的手,身后的伊斯兰汀拉住了我的衣袖,回头便猝不及防地撞上她幽蓝晦暗的瞳眸,如同一潭深井,辨不出丝毫情绪。 她紧抿着唇,看得出来并不想让我和纳伦有任何接触。 难道是……吃醋? 谁的醋?心里突然冒出古怪。 男人见僵持不下,淡淡收回手,脸上不见愠色,仍是温和笑意,「这辆马车留给你们。」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与伊斯兰汀之间,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不禁引人细思,而后抬脚走向别处,留下一抹黑色身影。 经过刚才那番对峙,心里已经下了定论,他不是原来的纳伦。 那人似乎继承了记忆,却没有丝毫要假扮隐瞒的意思。若他真想隐瞒,刚刚就不会这么直白地盯着我,举止言行与之相反。 颠簸的马车内,我与伊斯兰汀相对而坐。微光勾勒了她精致的侧轮廓,少女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安静得不像话,宛如一幅拥有绝美意境的画卷。 我支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心里颇多疑惑想问她,包括她对纳伦的态度,汉修与那妇人的死……我不相信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惜,她现在说不了话。 伊斯兰汀似乎一点也未察觉我这直勾勾的视线,还是说有意将我视作一团空气。 我探出脚,隔着布料撞了撞她紧包裹着湿裙的小腿。除了眼睫颤动,伊斯兰汀没有其他反应,我顿感无趣。 14. 回到王宫不出几天,我病倒了。 伊斯兰汀的房间被安排在隔壁,这几日却未见她的身影。 反倒与纳伦见面的次数最多。今早,他又带了洒有新鲜晨露的玫瑰,摆放在我床头。 薄纱白帘随风扬起,站在窗前的男人半身隐入那片白,被遮挡的神色模糊难辨。 当帘布落下,他望了过来。唇角微翘,眼底尽是冷漠,不知是欣赏我床边的白玫瑰,还是在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我。 他似乎很享受别人痛苦的模样,语调带着几分愉悦:「把窗户关上吧。」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划过他脸上挂着的虚伪,眸中的杀念早在回王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天的所有都是错觉。 根本摸不透这个人,我垂下眸不再看他。 纳伦走后,门外传来了另一道脚步声。 伴随着轻微的敲门声,我淡淡一句「请进」。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后探出的身影正是几天未见的伊斯兰汀。 她换了身装束,柔散的长发披在脑后,凌乱得好似并未打理。在与我视线相撞的那瞬,最先移开目光。 面色始终冷淡,自从进了王宫就这副模样。 她手里提着盒东西,缓步朝我走来,却在看到床头那束白玫瑰时停住了脚步。 我疑惑地问:「怎么了?」喉咙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 伊斯兰汀微顿,摇了摇头,直直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与侧躺在床的我平视。 深蓝幽暗的双眸纵使再没有情绪,也能从中窥视出一两丝期待。 她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眼前,掀开盖,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香味。 只见盒中赫然躺着两个巧克力人,雕刻出的模样粗糙扭曲,却也能辨得其中一个是鱼尾巴。 她紧紧盯着我,视线不再如湖水般冰冷,炽热得仿佛能将人融化。 于是就在她的注视下,挑了那个鱼尾巴咬了下去,巧克力在口中融化,伊斯兰汀的耳尖也掠上一抹诡异的薄红。 苦涩混杂着淡淡的咸自舌苔蔓延开来,是一种让人不愿多嚼的味道。 巧克力……是这种味道么。 总之一言难尽。 无意中,我瞥见了她手指上的伤口,不深不浅,倒像是被锋锐利器所划。 一想到那两个巧克力人的模样如此笨拙,便知道是她自己刻的。 「味道不错。」 我坦荡地对上她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得到了我的赞许,那人垂下眸,唇角勾起浅浅弧度。 往床头柜里翻了翻,我找到一卷绷带。 「手给我。」 不等她反应,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白色的绷带紧紧缠绕在她指间,包裹住了那还未打理的伤口。 想不到纳伦在这个房间备齐了所有东西,就连绷带也有。 再抬眸时,伊斯兰汀早已望向了别处,视线黏在那捧白玫瑰上。 「你很喜欢?」打了个蝴蝶结,我开口问道。 她不带犹豫地点了点头。 「送你吧。」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我重新缩入被中。 伊斯兰汀便没有再打扰我的意思,将那捧花从瓶中抽出后离开了。 房间又回到最初的安静。 我陷入沉思。

王子不再是原来的王子,小美人鱼也并未对他有意思。一切都失了原本的方向,我确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回想我最初的目的,是完成所有剧情脱离这里。所以我只要完成自己的那部分剧情就好了,管他们做什么。 理清好思绪,我从床上起身。脚刚踏到地面的那刻还有些轻飘,所幸不影响行动。 袖中藏入一把匕首。 我准备去找纳伦。 15. 从奴仆那得知,他正在花园接待客人,听说是其他国的公主。 近些天,纳伦一直在邀请各国公主前来做客,这么一来,那些奴仆便认为我在殿下眼里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态度不禁冷淡了许多。 我因病现在才知道,揣着对他的疑惑走进花园,环顾了一周却并未见到纳伦的身影。 而是发现了零散在漆黑土壤中的点点雪白,还有那染上血色的绷带。 它们都被潮湿的泥土沾染上污迹,化开淡淡腥腐。 白玫瑰被撕扯成了零星的点,碎得一塌糊涂,早已辨不清原貌。 显然是被它们的主人抛弃。 被丢在了这么显眼的地方,就像是刻意让人看见一样,此刻的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那双涌动在暗处的蓝色瞳眸。 …… 我不做停留,只淡淡一扫便漠然离身。 肩膀突然落下一股力道,转身便对上纳伦似笑非笑的眼眸。 「找我?」 温柔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神却实在称不上温柔,就像条藏着尖牙、隐匿于黑暗中吐着毒信子的蛇。 「生病还是不要出来走动了。」似乎看出我的抵触,纳伦收回手主动拉开距离。 「多谢殿下关心,我倒没那么娇贵。」 男人轻笑着点了点头,眉眼间的冷意瞬间融化在唇角蔓延开的弧度:「确实,毕竟当时还是你把我救上岸的。」 我不置可否,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您的客人呢?」 他面上划过一丝意外,没料到我会问这个。 「想看?」那人故作苦恼了一会,又笑着朝我伸出手,「跟我来。」 不知为何,凉意自脚跟往上攀爬,扩散至四肢百骸。我望不尽他眼底的笑,只觉得古怪。 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即将跳入陷阱的迷途羔羊。 想看?跟我来? 明明是人,却被他说的像物品一样。 隐下内心的不安,我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再度转移话题:「之前您在花园里想对我说的话……我答应您。」 男人的手停顿在半空,愣了许久,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纳伦。 空气逐渐陷入凝固,弥散在园中的花香并没有缓解这僵硬的气氛,他好似还没回忆起那时想对我说的话。 索性一笑带过,自顾自抓起我的手腕:「先带你去看看我的客人吧。」 我下意识地拒绝,却又被他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带到了一座封闭的宫殿前。 铁门布了一层灰,门把上却缠绕着崭新的链锁。 看着他缓缓解开枷锁,没缘由的紧张感要把我吞没,我尝试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攥在手里。 腕骨传来阵阵刺痛,侧过眸,男人笑得依旧温和。 不等我再次挣扎,就被他推入一片漆黑中,身后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后背随之贴上男人坚硬的胸膛,他的气息环绕在耳边,为这诡异的氛围更添上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双手轻搭在我的肩,冰凉隔着布料渗入骨骸。 当视野逐渐适应昏暗,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起来,却在完全映入眼球的那刻怔在原地。 窒息感上涌包裹了全身,那是无法言述的恶心。 每待上一秒,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灼烧我的虹膜,视线所及之处,腹部一阵翻滚。 温热气息擦过耳畔,纳伦的嗓音慵懒倦怠。 「打个招呼吧,和她们。」 16. 僵硬的四肢再也做不出一丝反应。 尽管自己先前见过血腥的场面,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怔在原地。 墙上,地上,玻璃器皿中到处挂着扭曲的人体,皮、骨、眼珠…… 他的声音像裹了层糖霜的毒药,刺激着我快要麻痹的神经,「还想嫁给我么,公主殿下?」 我攥紧手心,知道他带我来见这些意味着什么,好在袖中的匕首时刻为他准备着。 事到如今,我不再打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占据这副身体的?」 身后的人明显一顿,松开了对我的桎梏,来到跟前。 惊异、兴奋、杀欲,糅杂在他的瞳眸发出暗暗幽光。 纳伦笑着反问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他的?」 ……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覆了一层冰。 他也识趣地收敛了笑。 「重新认识一下?」面前的男人开始介绍自己,「我叫威森特,是个收藏家。」 清俊的面庞扬起一抹病态的自我沉醉,他微微侧身,向我展示他背后那片所谓的收藏品。 他似乎对我没有任何防备,不带一丝隐瞒。 或者说,他认为对一个即将死在他手里的人不需要有防备。 男人唇角勾着笑,用最轻松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其实我已经死了……原本的身体现在都不知道烂在哪呢。」 他轻笑着朝我望来,企图看到我脸上的惊异,缓缓吐出:「再次睁眼,就进到了这副身体。」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我脸上的表情把控得很好,丝毫没有显露任何强烈的情绪波动。 威森特不禁一顿:「不惊讶吗?」 我睨了他一眼,强装镇定地冷笑道:「然后你就把其他国的公主骗到这,强迫她们成为你的收藏品?」 威森特摇了摇头:「她们是自愿的。」 说着便走向那架离他不远的枯骨,柔情地抚摸起手边的森森白骨,纤长指尖划过,犹如情人般亲昵。 他垂下眸,轻声呢喃:「明明嘴上说着疼,却都很享受刀刺入身体的感觉。 「她们总是口不对心呢。」 男人突然望了过来,似乎看穿我心里的疑问,轻笑道:「那些个小国,又怎么会为了她们与强盛的大国作对?」 所以就这般肆无忌惮了么。 男人抛下那具白骨,朝我缓步走来,每踏下一步,我的心就跟着颤上一分,只因他眼里越发浓郁的杀意。 「初次见面时,我一看到你颤抖的脊背就动心了。」 他贴近我,掌心划过我的后背,反复摩挲。眼底流露出深深的痴迷与贪恋,似要将我拆骨入腹。 「你的蝴蝶骨很美…… 「我可以把它取下来吗?」 望着他眸底翻涌着的欲望,我漠然到没有一丝表情。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在疯子面前表现出害怕,只会死得更惨。 「好啊。」我应声道。 倏忽间,袖中的匕首滑落至手心,尖锐的那头对准了他,「你可以试试。」 话落那瞬,没见他脸上闪过任何慌张,反而响起一阵愉悦的笑。 笑得肆意,笑得大声。 威森特突然单膝下跪,任由刀口划破自己的脖颈。 注满兴奋的瞳仁细微地颤,黏在我身上的目光更是毫不遮掩的炽热,「你答应了对吧?」 ?? 「之前在花园我想对你说的话,你答应我了。」 刀口更深地陷入肉里,鼻尖钻入夹杂在腐烂中的血腥味,男人却毫不在意地于我手背上覆下一吻:「婚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他抬眸,将自己的手指贴在唇瓣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忘记我先前说的所有,把我当纳伦就好。」 ……什么抖 m。 17. 往返的途中路过花园,视野闯进一道白。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凝望向那道模糊身影。 少女侧着身,静静地站在那片被月色洗濯的蔷薇丛前。 微扬着的雪白脖颈在半空展露一道致命而又脆弱的弧度。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幽香,她沐浴在月色中,比月还亮,刺穿了这深沉而又漫长的夜,吸引了我此刻全部的视线。 伊斯兰汀。 那人循着动静回望过来,猝不及防撞上一双被纤长眼睫遮挡的眼。模糊在昏暗中,难辨神色。却也能感觉到她眉间流露出的浅浅哀伤与落寞。 仔细看,伊斯兰汀的手里捏了一枝弯折的蔷薇,她扯掉最后几片花瓣,朝我缓缓走来。 而那光秃的蔷薇茎自然被她扔弃。 我才注意到她刚刚站的地方散落着一地零零碎碎的薄瓣,荼蘼而又艳丽。 不知在这摧残了多少朵蔷薇。 那道身影在眼前不断放大。 直至无法再向前一步,伊斯兰汀停下脚步。 她的气息自头顶铺盖下来,牢牢包裹着我。一双手环过我的脖颈,冰凉指尖插入发缝之中,她俯身在我唇角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我的心却在此刻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 倏忽间,伊斯兰汀被我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视线短暂地停留在那人的脸,我以为她至少会表现出失落,可竟是一点情绪也没有。 那瞳孔深处的平静让我感到无端的不安,不想面对。 顿了顿,我垂下了眸。 「不久之后,我与纳伦会有一场婚礼。」 语气很平淡,甚至没去看她的表情便转身离去,只留一句:「希望到时,你能来。」 话落那瞬,气氛像是浸泡在颓靡腐败的蔷薇中,原本的平和宁静被侵蚀得一点也不剩。 空气变得黏稠沉闷起来,压抑着我的呼吸。 下一秒,腕间传来刺痛。 我只好转身,看着跟前将头垂得极低的人,给了她我最大的耐心。 白皙的指骨因用力而凸起,伊斯兰汀紧紧攥着我的手腕。 那先前被她折断的蔷薇枝干,犹如此时少女颤抖的脊背,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无法说话,我也只能靠她的行为来辨明她此时的想法。 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人会将我一同拉入她身后的喷泉池。 水花「噗通」一声溅起,荡开阵阵波纹,正如我现在的心情。 我倒在了伊斯兰汀的身上,所幸双手撑在她脖颈两侧,没完全贴上她的肌肤。 池水不深,漫过我的臂腕,浸透了她的衣服,勾勒出胸前那被布料紧紧包裹的紧致线条。 金灿的长发浮散在水泊中,倾洒而下的月光为她添了几分冷冽,好似披上一层孤寂清冷的纱,却仍能无声牵动出人心底的欲望。 不过这点还没升起的欲望很快湮灭于我的理智中。 她果然……我盯着她胸前因水打湿而逐渐显现的坚硬曲线陷入了沉思。 那人的手掌忽然覆上了我的腰窝,深蓝色瞳眸焕发出靡丽的幽光,伊斯兰汀牵引起我的另一只手,带到了她那片平坦处。 似乎想为自己证明些什么。 透过掌心,我能清晰感受到皮肉之下,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面前的这具身体属于男性。 我早就发觉了不是么,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奇怪的是这次回去后,伊斯兰汀感冒了。 对,人鱼也会感冒。 这让我觉得十分好笑。 看着浮在他面上不正常的红晕,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真假。 朦胧的眼神难以聚焦,伊斯兰汀躺在床上紧紧拉着我的手。 「他看起来十分舍不得你。」 威森特捏着下颌,神色慵倦,唇角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眸里闪过探究,最终却还是轻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以一种亲昵的姿势伏在我耳边说:「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就好好照顾他。 「还有客人要招待,我先走了。」 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心底徒生出几分疑惑。 像他这样的人,竟然对伊斯兰汀没兴趣? 威森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我与伊斯兰汀。 他的指尖紧了紧,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滚烫的温度通过肌肤传导到身上,不禁刺激了浑身血液。 空气中莫名氤氲起一股奇异香味,不断弥散,侵蚀着人的理智。 这股香气正是由他散发,而那人却浑然不知。 18. 好烫。 我本能地缩回手,却又被他抓住。 他的呼吸很弱,如同一盏随时都要熄灭的灯,紧锁的眉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视线划过他干燥的唇瓣,黯淡涣散的瞳眸,越发觉得不对劲。 就像一条脱水的鱼…… 我默不作声地将伊斯兰汀从床上扶起,揽过他的臂膀架到自己身上,艰难地移步走向门外。 隔着衣物,仍能感受到身旁人的温度,烫得灼人。 伊斯兰汀的气息紊乱得不像话,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借着我的力才勉强支撑。 殿外候守的侍仆想来帮忙,却被我挥手支开。 凭着一己之力将人拖到了西殿。 我记得那里有间无人的浴池。 推开厚重的大门,汗珠早已顺着额角滑落。 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大片空间的浴池,四周的墙上点着几盏油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池水一同泛起了幽光。 伊斯兰汀的唇紧紧抿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似乎十分渴望得到水的润泽。 环顾了一圈,周遭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我将他放入池中。 浸入水的那刻,伊斯兰汀阖上了双眼,像是找到了归属,半张脸都没入池中。 他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果然是缺水了吗。 我站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他的状态。 却不曾想接下来的一幕,会让我惊愕到许久缓不过神来。 只见平静的水面荡开浅浅波纹,发出细碎的暗光。池中的人随之睁开双眸,朦胧水雾中,隐透出一对妖冶诡异的蓝,连同那头金灿的发也如灼灼燃烧的烈阳,晃人心神。 他身上的衣服像是不断被水融化,直至消失殆尽,露出白皙的肌肤,精致的肌肉曲线,要比那深海里的塞壬更加蛊惑人心。 正失神,就被他攥住脚踝一同拉下了水。 …… 睁开被水浸湿的眼睫,占据视野的是一张被放大的精致面容。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脖颈滑落,我也发现了在他身上的变化。那就是男性特征更明显了。 比如他现在微微滚动的喉结。 男人的气息包裹着我,连带着池中的热气,不禁让脑子变得沉重浑浊起来。 即便如此,我还是掐住那人的脸,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冷声道:「走开。」 没料刚说完这句,伊斯兰汀的手就搭上我的肩,扣住了我的头。 他俯下身,发丝轻扫过我的面颊,柔软的触感也随之飘落至唇上。 几秒怔愣后,我奋力地去推跟前人。 结果是没推动,紧扣着我的手反倒加深了力道。 伊斯兰汀睁着眼睛,不紧不慢地欣赏着被他主导的我。 我有点生气,只因他的强硬。 我讨厌将主导权交付他人之手,这种事当然也包括在内。 他不知何时变出了鱼尾,想要将我缠绕起来占为己有。 ?? 我整个人都怔住了,抛却了唇齿间的厮磨,满脑子都是疑惑。 为什么还可以变出尾巴?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一道黑色身影。 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威森特。 19. 我猛然将伊斯兰汀摁入池中,心跳不觉加速,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 好在距离足够远,水波不大,威森特应该没看清。 「呀,黛芙琳?」 他似乎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双眸对上我的那刻便发出暗暗幽光,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威森特调笑着朝我越走越近:「不介意我一同入池吧? 「反正你马上就是我的王妃了。」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男人才停下脚步。 他眉角轻挑,面上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我的呼吸无法控制地急促起来,一是因为池里的人,二是因为紧张。 如果威森特发现伊斯兰汀是条人鱼……会什么样? 我想,他可能会有极大的兴趣把他制成标本。 「站得远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我故意压低嗓音,避免让他发觉不对劲,反问他,「客人这么快就招待好了?」 我可不信。 威森特摆了摆手,显露出几分慵倦,「她们太无聊了,和尸体交谈都比她们来的有趣。」 所以就来找我了? 看来我的踪迹一直掌握在他手里。 男人轻嗅了嗅鼻尖,沉思片刻后盯上我的眼睛,眸底流露出淡淡兴奋,「好香,什么味道?」说着,走近了一步。 我的身体一僵,这股气味是由伊斯兰汀发出,不似寻常,浓郁得让人无法忽视。 就在我以为威森特会继续追问时,他反倒失去了兴趣。 「今晚来我房中一趟。」说完便转身离去。 待那抹身影走远,我呼了口气。威森特一走,池中的伊斯兰汀就安静了下来,仿佛刚刚那系列小动作都是故意的。 他从水里探出头来,濡湿的发丝不断往下滴水,平添几分魅惑。神色却漠然到可怕,冷冷地望着威森特离开的方向。 尾巴再次扫过我的脚踝,我立马反应过来,我现在的身份并不知道伊斯兰汀是人鱼。 便故作惊讶,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不可置信:「尾巴……你是人鱼?」 伊斯兰汀不作任何反应,单单将视线从门那边移到我身上,平淡的眸内好似暗涌着一卷波涛。 不知为何,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虚。 「能变回去吗?」 他摇了摇头。 我彻底怔住。 不能? 如果是他打碎了我给的那个瓶子,那他应该恢复了嗓音才对。 可他似乎还是说不了话。 我皱起眉。 眼下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怎么把人带出去。 想了很久,我决定放弃。 索性让伊斯兰汀在这浴池待个几天,万一再出现缺水的情况,以他这副模样带出来恐怕很困难。 不过这期间我要确保不会有人靠近西殿,发现他。 夜色渐浓,我如约来到威森特的寝殿前。 推开门,就被房间中央立着的一道白吸引了视线。 四周很暗,只点了几盏灯,唯独中间,好似聚了所有的光。 「好看吗?」威森特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低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想你穿上一定很美。」 转身就见男人抵着门,半张脸隐匿在昏暗中,神色晦暗难辨。 默默移开视线,我再次将目光投向中央。 那是一件纯白婚纱,拖尾极长。最引人瞩目的不是裙摆那几朵血色蔷薇,而是领口处镶嵌的一只断翅蝴蝶,诡谲又美艳。 「一针一线都出自我手,亲自为你准备的婚纱。」 20. 「这么急?」婚纱都准备好了。 我抬步走向中央,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眼前的婚纱。 与上半身的色系不同,下摆的颜色就像是被鲜血浸染,大片的猩红与纯白交织,一种矛盾的美感。 「怕你后悔。」他边说边朝我靠近,脚步声在空旷的寝殿内回响。 「后悔?」 我嗤笑出声,抬手抚上领口那只黑红的碟,破碎的裂纹刻在断翅上发出暗暗幽光,仿佛随时要冲破躯壳的禁锢。 「那我肯定会被你剥皮入腹吧。」毕竟你是那样一个变态。 威森特笑了笑,没说话。 不一会,一双有力的手握上了我的腰,他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覆在我耳边说:「所以,我打算提前。 「婚宴,提到后天怎么样?」 环在腰间的力道随着男人兴奋的语气加重,我斜睨了他一眼,没作声。 这对我来说无所谓。 提前也好,早点完成剧情早点走人。 不过,这场婚宴比原先计划快了三个月,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动了动身,瞥向他的目光不禁带了分探究。 而且这种小事,让侍仆来通报声不就行了么,根本不需要把我亲自叫来。 面对我冷冰冰的态度,威森特没再说什么,腰间的禁锢也在他一声轻笑后得到解放。 于我的注视下,他低哼着歌走到了窗台,温柔地抚摸起沐浴在月色中悄然攀爬上栏杆的蔷薇。 月光洒下的浅浅薄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为他镶上了一层透明绒边,极具攻击性的锋芒在此刻也显得不堪一击,就这般轻易被月色融化得只剩柔和。 凉风拂过,空气中弥散开一股奇异香味,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很难想象,这样的面皮下住着一只恶鬼。 压下心头那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我朝门边退了几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谁知刚想转身,身体却被牢牢定在原地。 伴随着一丝惊愕,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他手中的蔷薇,就像有意的牵引。 那些妖冶的花朵好似被赐予生命,缠绕上男人的指尖。可就在下一秒,被无情捏碎,粉嫩薄瓣顺着掌心脱落。 他微微侧身,眼底泛出冷光。 仿佛刚刚对蔷薇做出的摧残,就是在对我做出的警示。 …… 他若真想对我下手,我又怎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想到这,我毫无畏惧地回了他一个冰冷眼神。 威森特似乎被我的举动逗笑。 我皱起眉,却在下一秒感觉到身体的自主权重新落回手中,先前的无法动弹犹如错觉。 笑声过后,男人的声音有些哑:「之前跟你一起回王宫的,叫伊斯兰汀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禁正色起来。 从头到尾都没见他对伊斯兰汀有半分兴趣。 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威森特见我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眸底染上一丝愉悦:「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穿裙子,不过…… 「他的尾巴真美啊。」 低沉的嗓音好似融入一片夜色,缥缈地传入耳中,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手心,尽管内心惊异,却努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自然不会去问,整理好情绪,我淡淡开口:「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可以这么说。」 威森特捏了捏下巴,眯起了眼睛:「但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我就想着,先得到你吧。 「他似乎对你有某种很深的依恋,所以得到你之后,他不就理所当然也成了我的么。」说着,威森特朝我微微一笑。 不可否认,我被他骗了。 明面上对伊斯兰汀表现得漠不关心,暗地里却早已摸清他的身份,窥伺已久。 我承认,他伪装得很成功。 察觉到我明显的僵硬后,他的齿间渗出一丝轻蔑的笑,转而望向身侧那几朵颓靡的蔷薇,眸色渐沉。 「公主殿下见过那样疯狂的场面后还能答应我的求婚,我很意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的的确确给我省了不少力气。」 他朝我望来,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玩味:「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我尽量满足你。」 见我毫无反应,他又开口道:「如果对我的收藏品感兴趣,我也会勉为其难地为你忍痛割爱。」 殿内两侧摇曳的灯火拉长了我和他的影子,照映在墙上的是我因怒意微微颤抖的身影。 真是受不了,话可真多。 只听「呲啦」一声,我毫不犹豫地亮出匕首,划破了那件为我精心准备的婚纱。 空气安静了几秒,威森特顿在原地。 「不好意思。 「看来婚宴又要推迟了。」说着,又往上面划了几刀,直到开了好几个口子,破碎得不成样,我才露出满意的笑。 摧毁了男人的杰作,挑衅般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很愚蠢,很冲动。 管他呢。 威森特沉默地看着我,危险的气息逐渐笼罩上他的脸庞。 他收敛了往常的笑,不出所料,应该是生气了。 低哑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夹杂着出乎意料的宠溺与包容:「这件婚纱的绝妙之处,是由少女的鲜血染成。 「你这么做,无非就是让我多杀几个人。」 男人微微叹息,就像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每次见我都带把匕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有点特别?」 我冷哼一声:「本来不想闹得太难看,可惜你说的话实在令人厌烦。」 他似乎有些无奈,轻笑着摇了摇头:「知道我为什么要在窗台种蔷薇吗?」 联想到那股奇异的味道—— 心里蓦地生出不好的预感,而接下来发生的也确实证实了我的猜想。 「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安分。」 那些蔷薇果然有问题! 话落那瞬,我感受到了身体的无力。 在意识彻底溃散之前,脑海中浮现的是伊斯兰汀的身影。 21. 摇晃的甲板上,大片大片的猩红犹如海平面灼灼燃烧的烈阳,焚烧着我的虹膜。 血泊中,躺着一道模糊身影,隐约只见上半身。 那具身影在眼前不断浮现直至清晰。 渐渐地,耳边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视野也再照不进任何事物。 唯剩那个残破的身躯,死死地烙在我的瞳眸里。 他的鱼尾被割断了。 就落在不远处,往外渗着血。 金灿的发遮挡了脸,我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看着他拖着血迹,艰难地朝我爬来。 所及之处,一地斑驳。 而不远处的男人正勾着笑,不紧不慢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 我从床上猛然惊醒。 窗外透进的暖风拂过鼻尖,一陽一光正巧打在脸上,化开的融融暖意提醒我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我扶着沉重的脑袋,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处原先的寝殿。 还没反应过来,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只见一身纯白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众奴仆。 仆人们垂首弓腰,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婚纱。 看到婚纱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直接昏迷到了与他的婚期。 威森特的视线淡淡扫过身后的侍仆,她们立马会意,放下婚纱后便退出了房间。 转眼间,头顶罩下一片绵密阴影,男人无声地来到跟前。 印象中的威森特总是用一股浓郁而刻意的香来掩盖自身沾染上的血腥味,但此刻包裹着我的气息却如海水般恬淡清透,陌生又熟悉。 根本不像是他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尽管怀疑,我还是消除了心头的疑惑。 因为他就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我没精力去了解他。 婚礼结束后,也算完成了剧情。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到这,脑海中又莫名浮现伊斯兰汀的身影,陡然升起的烦躁在胸口堆积越深。 以至于我接下来对威森特的态度更冷了。 有意忽略身旁站着的人,平常话多的威森特这次倒很安静。 当我终于向他投去目光时,威森特已经单膝跪在床边,手里握着一只与婚纱相配的鞋。 他伸手将我藏在被中的脚带了出来,冰凉感刺激着神经,我不禁往后瑟缩,却又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看着跟前人柔软的发顶,轻柔的动作,恍惚间,他的身影好像与伊斯兰汀一瞬重叠。 多亏了贴在肌肤上的冰凉触感,我才清醒过来。 疯了吗?把他们两个人看错。 酥麻的痒意拉回了我的思绪,那人的指尖绕过我的脚踝,无意摩挲过脚背,我瞬间绷紧了身子。 强忍着内心的抵触,开口便是一个可能会引起不愉快的名字。 「伊斯兰汀呢?」 联想到那个可怖的梦,我更是觉得威森特已经迫不及待地对他下手了。 男人顿了半晌,继续手里的动作:「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我盯着他,重复了一遍:「伊斯兰汀呢?」 「你把他怎么了?」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明明完成剧情后是要离开的,可心里那份不安驱使我开口问他。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低垂着头难以辨清神色,前额垂落的碎发刚好遮住了他的眉眼,却莫名觉得化开了几分柔意。 在为我穿好鞋子后,威森特才抬头对上我的眼睛,浅褐色的瞳眸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并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你很在意他?」低沉的嗓音从他喉间发出,却不像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得不像话。 「我只是不想自己的东西被糟蹋。」 话音刚落,他的瞳眸泛起一丝难以觉察的亮光,几分愉悦从他眼底悄然无声地划过。 威森特轻笑了声,唇角扬起的弧度像是满足。 随后起身走向门边,并未透露半分伊斯兰汀的消息,只留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22. 眼下只能将这场虚假的婚礼完成再另做打算。 这么想着,我已经拿起一旁的婚纱打量了起来。 肩领虽不着任何装饰,但胸口处镶嵌的那颗水晶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像由人鱼的泪滴凝结而成,蕴含着某种诱人的魔力。 裙摆处的白纱如浪花般相互交叠,泛着光泽的雪白珍珠错落点缀其中,穿上后,犹如海的新娘。 可以说和先前那件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对着镜中的自己,我压下心头的古怪。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场婚礼是和一个讨厌的人。 威森特安静地靠在走廊,见我出来后略微一怔。 我提起裙摆,淡淡瞥了他一眼:「走吧。」 他轻「嗯」一声,过来挽我的手。 纯白西装包裹着男人精致的身材曲线,衣领的点缀与我胸口处的水晶一致,闪烁着幽光。 一股莫名的违和感由心底而生,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伴随着悠扬的曲调,我同他步入殿堂。 奇怪的是这场婚礼只有我和他。 没有宾客的掌声,没有神父的祷告,圣洁庄严的教堂内,两侧座位空荡荡的无一人。 浮动在耳畔的乐声不知何时变了调,变得悲沉凄凉起来。 不说是场婚礼,倒像是一场葬礼。 我同威森特并肩齐走。 墙面上的玻璃花窗灿烂夺目,折射出斑驳的彩光,被分割的玻璃片上镶嵌着一幅幅五彩斑斓的图案:搁浅的人鱼,礁石后的眺望,被切断的鱼尾…… 不同色块组成的诡异纹案牵扯着我的思绪,伴着心底那份焦躁,脑海中频繁涌现伊斯兰汀的身影。 倾洒而下的圣光环绕在我与威森特之间,一切是那么地真实而虚幻。 我与他相对而立,就像一对即将宣誓的新人。可惜不会有什么动人的誓词,我冷声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让我失望的婚礼?」 威森特默默展开手心的戒指,并未说什么。 我不禁挑眉看向跟前神色如常的男人。 话变少了,都不习惯了。 配合地伸出手,让他顺利将戒指套到无名指上,只盼着这场无聊的婚礼快些结束。 终于临近尾声。 视野中的他骤然拉近,我也在这刻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投来的目光,掺杂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别样情感,不再是单纯的欲望。 像是极力忍耐过,却又无法控制,最终奔涌而出的强烈情愫。 腰间突然被一股力道掌控,威森特俯身而下,占据瞳孔的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清幽的气息喷薄在我的肌肤上,我竟一时失神忘了推开他。 薄唇就要落下的那刻,他却先停住了。 随之一道沉重的视线砸在身上。 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声音闷闷的,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为什么不推开?」 ? 「如果我没停住,这个吻可就要落下了。」 所以呢? 「你想说什么?」我眯起眼睛对上他逐渐幽深的瞳眸。 「是不是随便谁的吻你都可以接受。」威森特紧紧盯着我,蹙起了眉,语气中有几丝埋怨。 「嗯?」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如果我说,其实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纳伦呢?」 话音刚落,威森特就被一团迷雾包裹。 丝丝缕缕的金发从他肩头倾泻而下,朦胧薄雾中,冷冽锋锐的五官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唯有一身纯白装束不变。 一点深邃的蓝在他眼底悄然绽放,蔓延,直至侵蚀掉整个褐色瞳仁,跟前人便也在这刻由威森特变为了伊斯兰汀。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 最先想到的不是「怎么是他」,而是「他没事」。 23. 「失望吗?我不是他。」那道清冷的声音擦过耳畔,猛然将我从怔愣中拉回。 尽管满腹疑惑,可当伊斯兰汀安然无恙出现在我面前,我竟变得难以思考。 心不再浮躁,不再空荡荡。 很奇怪的感觉。 我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失望谈不上,惊讶倒是真的。」 「那你希望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吗?」 伊斯兰汀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深色的眸内闪过一丝执拗,似乎在没得到答复前不会轻易罢休。 …… 为了不让他一直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我含糊地轻「嗯」了声,声音小到自己都没听清,却是老老实实地传入伊斯兰汀的耳中。 他瞬间收敛了冰冷的气息,重新展露笑容,顺带解除了我腰间的桎梏。 「所以比起他,你还是更喜欢我,对吗?」伊斯兰汀凑了过来,在我颊上轻啄一口,语气由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转变成几分故意的诱哄。 脸上莫名升起一股燥热,我果断与他拉开距离:「你先告诉我威……真正的纳伦在哪?」 伊斯兰汀唇角的弧度清晰可见地淡了下去,眸光也如一盏灯「啪」地熄灭了。 「他啊,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 我怔了片刻,面前人似乎会错意,误以为我在替威森特惋惜难过。 紧锁在身上的目光倏地化为利刃,好似要把我穿透,锋锐地刮过我的眉、眼、唇,企图在我细微的表情中窥探出我的态度。 思忖过后,我摆出一副毫不关心的冷漠神色。 威森特杀过很多人,死不足惜,就是可怜纳伦他跟着一起受害。 但转念一想,王子死了,不就意味着本就崩坏的剧情无法完成了吗? 我也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得到这么个残酷的事实,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却迟迟没来。 是我接受能力太强了?心里竟然没有太大的波澜。 反正已成定局的事注定无法改变,不如朝前看。这是我以前常安慰自己的话。 我轻叹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开口:「你杀死的?」 「嗯。」伊斯兰汀大方承认。 「那为什么之后还要用他的样子来骗我?」 男人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垂下眸低声说:「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我以为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你杀他?? 「我不喜欢他。」 不清楚什么原因,下意识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伊斯兰汀的双眸立刻焕发出亮光,却又在下一秒陷入灰暗。 「一想到你刚才没有拒绝那个的接吻,我就好难受。」 ??? 「可刚刚那个人不就是你么。」只是用了纳伦的外表而已。 拒绝了也等同于拒绝你,要真亲了也算你亲的,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谁知那人更委屈了:「怎么能一样。」 「……」 人鱼在达到指定年岁后便可以施展幻境,伊斯兰汀告诉我,从我醒来那刻起,便已身处于他所制造的幻境中。 我在昏迷期间就被伊斯兰汀带离了王宫,一直安置在他的宫殿内。 虽然不满他的擅自主张,但到底没说什么。 他们的魔力在成年之后强得可怕,可以自由变换双腿,深海女巫在他们面前都算不上什么。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巫?」 看着软趴趴枕在自己大腿上的男人,竟是半点怒意也没了。 稀薄的微光照在那人脸上,为他精致的侧轮廓铺上一层淡淡绒光。伊斯兰汀的手指圈着我一缕头发,打着转,活像只慵懒惬意的猫。 「气味,是改变不了的。」话落,他抬手抚上我的脸,轻轻地捏了捏。 难怪他刚与我的女巫身份见面时就嗅我身上的味道。 我拍开他的手,往他脑门上一敲:「下次不许骗我。」 伊斯兰汀轻笑了声,随即起身扣住我的肩膀,将我笼罩于他的阴影中,覆了下来。 几缕发丝扫过脸颊,温热气息浮在耳畔,他慢悠悠地开口:「黛芙琳不是你的名字吧。」 我一顿。 对上一双幽蓝的眸,他正紧紧注视着我,迷蒙困倦的双眼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似乎要将我的模样深刻印入脑海。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默了半晌。 我终于说出了掩埋在心底,那个快要积灰的名字。 「温柏。」 这次,他直接压了过来:「温柏亲亲。」 (结束了啊,不想刀的别看男主视角) 24.男主视角(番外) 当你的身影进入我视野的那刻起,我便再难移开半分目光。 想要把你占为己有的私欲越来越深。 很奇怪不是吗? 我总以为,在相遇之前,我们是见过面的。 那次将你救起之后,一个荒谬的想法便涌上心头,我要去到你身边。 想凑近抱抱你,闻你身上的气味。 想时刻注视着你,观察你的表情。 这种无法抑制的强烈欲望不知何时占据了我整个大脑,折磨着我。 可惜我是海里的人鱼,你是海岸上的公主。如果自己不争取,又怎么会和你有交集。 人鱼的记忆很有限,上岸时,我便忘记了一切,包括你。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我在集市上没有碰见你怎么办? 大概会抱着遗憾,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吧。 最重要的,往往在脑海中占据的位置最多,最容易忘记。 我想把你记住,无论自己是否在你身边,能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的脸。 可越想记住,脑海中你的模样就会越来越模糊。 我多希望自己不是条人鱼,可以拥有随时忆起你的能力。 你经常看到我在发呆、发愣吧,因为一有空,我就把你的模样在脑海中细细描绘。 还有你的声音。 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悄悄收入了海螺中。你不知道,每晚听着你声音入睡的人鱼竟也会做梦,做着一个个关于你的美梦。 汉修他们的死……我很害怕你知道后会疏远我,所以我到现在都没告诉你。 我的占有欲远远比想象中的大,是我用幻术指使怪物杀死他们的。 不过也多亏他们,才让我拥有一段无法忘记的回忆。 你为我清洗伤口时,指尖拂过我肌肤的触感我还记得;你背着我,后背的余温我还记得;你拉着我拼命往前跑,不落入那怪物手中的紧张模样我也还记得。 这些记忆不用反复描绘,自然而然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我惊异的同时也很庆幸,这样就又多了一些时间来描绘你的模样。 我从未有过太多的情绪,直到那天,你让我一瞬间被生气、嫉妒、烦闷、难过……包裹。 我不喜欢他出现在你身边,不喜他碰触你,更不喜欢他的目光黏在你身上,哪怕一秒。 回到王宫后,我刻意避开了你,忍着不去见你。因为我想要你来找我,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你。 听侍仆说,没有人能拒绝甜甜的巧克力。 便偷偷学着他们的样子做,可惜我手笨,不管手指划破了多少刀也刻不出你的模样。 好在你没嫌弃那个巧克力。 「还不错。」听到你的回答,被肯定的我满心喜悦,但这些喜悦在我瞥见床头那束白玫瑰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那天,你告诉我,你和纳伦会有场婚礼。 我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要证明自己。 我把你推入水池,冰冷刺骨的寒意浸透了全身,我带着你的手抚上自己坚硬平坦的胸脯。 我想你应该感受到了。 为你而跳动的心脏,急促的旋律,代替我说出了无法同你言述的爱。 那之后我就变得很奇怪,浑身上下就像在被火灼烧,又像被冰包裹,异常地难受。 原来我提前进入了分化,所幸有你陪着我,也更加确定了自己要将你留在身边。 分化过后,我轻松地杀死了纳伦,扮成了他的模样,为你制造了一场幻境。以他的样子与你在教堂内成婚,直到快要落下吻的那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变回了自己。 我无法用别人的模样同你亲吻,我会嫉妒,难过,吃醋…… 我从未想过可以这么快拥有你。 醒来时就可以看见你的脸。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下去。 就在昨天。 我也这么以为着。 夕阳将半边天染成狰狞的红色,我坐在礁石上,垂着鱼尾,手里紧紧捏着那块海螺。 海螺内回响着模糊的话语。她的声音覆盖了潮水海浪的声音,重复着传入我耳中。 我安静地望着远处的海平线,脑海里回放着那天的场景:我缠着她,让她说喜欢我。 「走开。」她一掌糊在我脸上。 「就说一次。」 「不说。」 她话落那瞬,我报复性地往她唇上贴。 在她喘不过气时,我才终于听到从她口里说出的「喜欢你。」 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我让她连带着着我的名字再说一遍。 她犹豫了好久,直到眼底难得浮现一抹别扭。 「……我喜欢伊斯兰汀。」 这段记忆,我不清楚在没有你之后,会过多久才忘记。 因为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所以我时常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我为自己编造的幻境。 但你离开前的那个吻……覆到我唇边的温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鲜血顺着我的脖颈滑落,我一点一点地感受着体内血液的流失。 海风吹不散这馥郁的血腥,我却似乎随时都要被吹散在风中。 人鱼不会飞,但在这刻,我感到了无比的轻盈。 我将那只海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贴近耳边,静静地听着里面所发出来的声音。 「我喜欢伊斯兰汀。」 我喜欢温柏。 「我喜欢伊斯兰汀。」 我喜欢温柏。 「我喜欢伊斯兰汀……」 我颤抖地动了动唇,却做不出一丝回应,只剩她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当猩红蔓延至全身,连同礁石也染上这难以清刷的颜色,我彻底停止了呼吸。 与其忘记,不如带着和你的回忆死去。 我总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 (完)

用户评论

黑夜漫长

终于有人写出来了真人真事?我一直觉得那些传说不像是单纯的情节!太吓人啦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追忆思域。

美人鱼的世界听起来很梦幻,没想到竟然这么黑暗......作者文笔真好,看得我头皮发麻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滴在键盘上的泪

我是个很喜欢神话传说的人,对美人鱼一直充满幻想。这篇博文的真实感让我有些震撼,原来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疯狂的内心。让人不禁反思一下,美丽真的能战胜一切吗?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站上冰箱当高冷

我以为是写些浪漫爱情故事呢结果却是这么恐怖!不过这种反转剧情看得还是很刺激的! 作者真会编故事啊!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浅嫣婉语

太恐怖了!这个“疯狂又病态”的世界,简直像一个噩梦!让人不禁想起一些古老传说中的怪异生物。不知道作者是不是真的经历了什么呢?”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凉月流沐@

我一直觉得美人鱼这类传说太过浪漫化了,或许现实中更加残酷?这篇博文让我对这些传说有了新的认知...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你很爱吃凉皮

这个故事有点太写实了,看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感觉那些美人鱼很像在演绎一部血腥的悲剧。作者你真的见过他们吗? 还是全部都是你自己编的吗?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花海

我觉得可以理解美人鱼他们的行为逻辑,毕竟他们生存的环境和人类完全不同

    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

余温散尽ぺ

故事写的很有吸引力,把一个浪漫童话翻转成惊悚恐怖真的太牛了! 作者你真的好厉害,我能想象到这些场景像电影一样真实。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相知相惜

这也太吓人了,我怎么觉得美人鱼变得好可怕啊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优雅美丽的存在呢...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烬陌袅

从这个故事我看出你对人物刻画很擅长,让它们看起来不再仅仅是美丽的外表,而是拥有复杂内心和扭曲性格的个体。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封锁感觉

我还挺怀疑这个故事是真的发生了,感觉作者过度渲染了悲剧色彩。 不管怎么说,你的文笔相当厉害,把我带入了一个恐怖又充满悬念的世界里!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呆萌

这篇博文让我对童话故事有了新的认识,原来这些看似美好的传说背后也可能隐藏着一些黑暗的想法。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采姑娘的小蘑菇

如果我能穿越到那个世界,我会尽量躲避那些美人鱼吧!太可怕了 作者你这是把人吓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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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心

这个故事写得确实很恐怖,让我仿佛看到了这些疯狂又病态的美人鱼,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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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晴つ

我觉得这段经历对你来说肯定是一次非常可怕的旅程。你的文章描述得很生动,让人能够感受到你在童话世界里遇到的恐惧和惊惧!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回忆未来

这篇博文让我想起了很多关于美人鱼的神话传说,感觉你写的很真实,很有穿插细节,让我印象深刻!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开心的笨小孩

你描写美人鱼行为的细节让人印象深刻,他们疯狂又病态的行为真是惊悚!

    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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