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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韵传奇:宫廷女子巅峰逆袭记——大结局

佚名 27

内务府总领太监来报,说是二公主远嫁塞北,胡贵妃心气郁结,皇上着意给胡贵妃过三十二岁芳诞,要拨一千两银子给梧桐殿。

一千两银子。

是中宫皇后一年的俸银。

给妃子办一场寿礼,完全逾越了祖制。

母后刚要开口反对,我不徐不疾递上话。

「母后,二妹不在京中,贵妃难免寂寞。

「合该好好给贵妃办一场生日宴,这阖宫上下才热闹。」

我正愁没机会收拾胡容茵一家子人,这机会偏就自己来了。

正月十五,皇城内外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冬日树木凋零,内务府就用金箔贴树,绢丝做叶,白玉为花,黄金点蕊。

我与萧凌云共乘公主轿辇,目之所及,都是前所未有的铺张浪费。

皇帝在清语阁设宴,容貌秀丽的舞姬们在阁中央献舞。

近日,萧凌云倒是安静许多,丝毫不见新婚夜的浮浪聒噪。

这一月,他日日都在公主府。

若不是我进宫进得勤,恐怕一日三餐都能和他碰上。

夜里,他倒是知分寸,主动睡了书房,把寝殿留给了我。

萧凌云此人,虽胸无大志,耽溺享乐。

但若做友人,也算得上知节知礼,并不惹人生厌。

「看上哪个貌美的舞姬就和本宫说,本宫自会替你做主。」

萧凌云却不领我的意,狠狠剜了我一眼。

他玉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可也让我看不明白。

「在殿下心里,臣就是一不学无术,贪声逐色之徒吗?」

我平淡一笑。

「本宫是怕驸马的身份拘了你,没别的意思。」

萧凌云依旧沉着脸,甩开了衣袖。

「这些庸脂俗粉一个都入不了臣的眼,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我再多言语,就是自讨没趣儿了,便不再理他。

皇帝与胡贵妃一同到了清语阁。

胡贵妃披着一件波斯进贡的孔雀大氅,头上插满了华丽的珠翠。

她长眉入鬓,睥睨着母后与其他妃嫔,俨然她已是这后宫之主。

胡贵妃看到了我与萧凌云,笑了笑。

「公主与驸马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呢。

「也不知我的妤儿远在塞北,要经历多少风霜雪雨。」

说罢,一滴清泪便缓缓落下。

皇帝看了自是心疼,他握紧了胡贵妃的纤纤玉手,温温柔柔低声哄着。

「匈奴王呼延烈,年轻有为,骁勇善战,是塞北草原上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妤儿灵动貌美,性格柔顺,匈奴王必不会亏待了她。」

我看不得皇帝那副轻贱样子,举起酒杯,敬向胡贵妃。

「儿臣还未恭喜贵妃娘娘,喜得贵婿。」

胡贵妃冷着脸,但皇帝一直看着她。

迫于压力,她就算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举杯与我同饮。

其实,后宫里此消彼长的争斗,无论哪一方胜或败。

皇帝永远都是被取悦者,是最终的既得利益者。

只要有公主能嫁,为他换取十年韬光养晦踏平塞北的时间,便足矣。

他根本不在乎,到底是他哪个女儿嫁给匈奴,是否能一生顺遂,长乐未央。

我看向空出来的席位。

「贵妃娘娘芳诞,四弟怎么又迟了?」

五皇子李溪接过了话。

「长姐,近来四哥为父皇处理政务,琐事缠身。不如我们先开宴,不等他了。」胡贵妃看向皇帝,妩媚一笑。

「泉儿最是体恤他父皇,做什么都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这时,暹罗国的使臣来朝贺。

说是他们特意运来了十只仙鹿,要献给胡贵妃做生辰礼。

清语阁一众公主、皇子、王爷、内命妇,都陪着皇帝与胡贵妃到了御花园西侧的雪庐。

还未见到那暹罗国进贡的仙鹿,便见四皇子李泉的贴身小太监慌慌张张跪下了。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

皇帝已经察觉出了不对,立刻制止那个小太监说话。

小太监只好跪在地上,整个人筛糠般颤抖着。

皇帝一步一步走进了西暖阁,只听屋内传来了男女共赴巫山的淫靡之声。

「月儿,父皇他老了,根本让你体会不到做女人的快乐……

「我是父皇属意的太子,等父皇死了,我当了皇帝,就封你为贵妃……」

西暖阁外,胡贵妃脚一软,险些跌在了地上。

除皇帝外,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跪叩在了殿外,无人敢抬头。

一夜北风紧,宫墙内外一片肃杀。

准太子李泉,一夕之间圈禁削爵,被贬为庶人。

原本在未央宫里伺候过李泉的宫女太监,被皇帝下令全部赐死。

母后极力劝阻皇帝杀戮,一力保住了未央宫上百条人命。

胡贵妃跪在养心殿大门外,为自己儿子求情了一晚,嗓子都喊哑了。

皇帝始终未见她一面。

从前围绕在李泉周围的那些大臣,风声鹤唳,生怕皇帝把他们定义成李泉同党。

我与庄翡在天香楼围炉煮酒。

我手中的黑子刚好吃下这局中最重要的一颗白子。

庄翡把其余手中的白子,放进了棋盒里。

「殿下深谋远虑,是我输了。」

「是你分心了。」

庄翡眉宇之间微有失意之态,不用她说,我也知晓为何。

上一世,我远嫁匈奴之后,庄翡很快被家中议亲,嫁给了安远侯。

明明她才是庄家小辈之中最出类拔萃,最有能力做庄家家主,国子监祭酒的人。

可只因她是女子,一出生便没有了与兄弟争抢的资格。

她的人生,只能被锁在安远侯府那巴掌大的地方,如蛟龙困于池泥。

争来争去,不过是一地鸡零狗碎和一个样样都矮她一截的男子的心。

输赢,都很乏味。

我一手推开了窗,让新鲜凛冽的空气扑了进来。

窗外,上京雪风呼啸。

「阿翡,我眼下有一件事。

「做成了得罪公孙王侯,做不成性命堪忧……

「可盛京上下也只有你能做,你愿不愿……帮我?」

庄翡沉稳地喝了口酒,笃定地看着我。

「殿下知道,阿翡向来对殿下有求必应。」

我握紧了手中杯盏。

若此事成了,阿翡也自然成了。

我看向长宁街上,五弟李溪那华丽巍峨,金碧辉煌的王府。

门口两个小厮,抬走了在王府朱墙下避了一夜雪,被冻得僵死的乞丐。

「京冀一带已闹了两日雪灾,父皇让户部拨款赈灾,却仍有灾民死伤无数。

「我想知道,这笔救灾民性命的款项……

「到底是谁敢贪。」

当日,我没回公主府,而是直接率三百府兵,在京郊沿途设立赈济营。

为难民开设粥铺,赠予过冬的棉衣。

北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

天上掉下来的雨雹,大如马首,京郊沿途的牛马多被砸死。

粥点涌来大批灾民,三个赈济营很快就承载不下了。

我在营内,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一双脚被冻得青紫,衣不蔽体,整个人眼看就要栽下去。

我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就在我以为雨雹要砸下来的时候,一只宽大的手从我身后揽住了我腰身,一把将我和她拉到了马车上。

「殿下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回眸一看,锦帽貂裘将那一张玉脸映得越发英姿逼人。

只不过他周身都透着寒气,表情严肃至极,一时间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先让府兵把小姑娘接到了赈济营里。

回头才注意到萧凌云的胳膊上渗着鲜血,刚才的雨雹都砸在了他身上,他却未言语一声。

我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手帕,为他包好伤口。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凌云轻笑了一声。

「那殿下觉得什么地方才是臣该去的?秦楼楚馆?

「臣有时……真想割了那些污我名声之人的舌头!」

我哂笑。

「他人自论他人的去,何须放在心上?」

萧凌云望向我的目光一怔,微微牵动嘴角。

「驸马,本宫现在要你做一件事,刻不容缓。」

萧凌云冷淡道:「殿下整日不回公主府,这会儿倒是迫不及待使唤上人了?」

我一把掀起萧凌云香软宝车的帷幔,窗外大批灾民忍饥挨冻的惨景映入眼帘。

萧凌云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从小生在百年世家,锦衣玉食的他,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大梁。

可这,才是最真实的人世间。

次日早朝,御史大夫参奏户部尚书沈炼。

称昨夜城中冻死灾民一百三十二人。

可朝廷拨的赈灾款,已足京冀两地建五百赈灾营,不知这笔款项所去何踪。

五皇子李溪掌管户部,他自是站出来为沈炼辩护。

「父皇,今年这场天灾来得太急,略有死伤在所难免。

「明日户部会陆续在京冀两地开设粥点和赈灾营,万望不会再发生冻死灾民的惨况。」垂拱殿上,皇帝沉默地盯着他的儿子半晌。

「略有死伤?

「若不是你长姐昨日率京畿护卫队在京冀两地设了上百个赈济营。

「不知今日大梁还要死多少灾民!」

李溪与沈炼「扑通」一声,一同跪在了大殿上。

「儿臣办事不力,还请父皇恕罪!

昨日,是萧凌云冒着雨雹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进宫,拿到了皇帝调度京畿护卫队的手令。

萧父当即响应公主府号召,我才能在一夜之间设了上百赈济营。

如我当初与萧氏联姻所愿。

萧氏一族强大的力量,如今正是我手中的一把利刃。

皇帝怒斥着李溪。

「你不是办事不力,你是心里只有你自己的富贵尊荣!

「何曾有过一点黎民百姓?」

一封长达十几页的陈情书砸在李溪脸上,随后在大殿上滚滚散开。

「朕……朕都替你没脸!

「你自己看! 」

李溪跪在地上,他颤抖着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陈情书。

里面正是庄翡用鲜血,一笔一画写下的李溪这些年从户部贪墨的银两。

每一笔连借出时辰与用途都写得清清楚楚,一共一百一十万两。

李溪是贪,可也不是全为自贪。

这笔银两最终去了哪儿,连问都不能问。

庄翡的叔父曾是户部侍郎,三年前被李溪罢官,不久后便自缢死于家中。

而他曾经的部下沈炼,却一路被李溪擢升,一路做到了户部尚书。

庄家是有恨的。

可庄父却忌惮胡贵妃一族的势力,多年来隐忍不发。

李溪红着双眼。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

皇帝能允许自己骄奢淫逸。

但绝不能让案子继续查下去,最终戳到他自己的脊梁骨。

「你和你那不成器的四哥一样,都太叫朕失望!」

皇帝不敢再听李溪辩解,一怒之下把他打入了宗人寺。

沈炼因玩忽职守,被判斩监候。

「庄大人,汝子庄翡有经世之才。」

「他如今多大年岁,可有功名在身?」

「朕要封他做官。」

庄翡之父庄启文颤颤巍巍地跪在大殿之上。

「皇上,微臣长子庄翎、次子庄翊、三子庄翀均为进士。

「唯有小女,名为庄翡,才过及笄之年,养在深闺人未识!」

皇帝听到这话明显犹豫了。

许是他从未想过如此针砭时弊的陈情书是出自女子之手。

隐隐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男性掌权者向来都只把一些琐碎又消磨心智的权力赐予女子,以示慷慨。

如掌管后宫之权,管家之权。

可他们永远会警惕真正的权力,从指缝中溜走。

尤其惧怕权力从男子之手流入女子之手。

千百年来,女子都无真正的上升渠道。

凭你是王侯贵女,还是贫民丫头,只要你是活在这世上的女子。

便鲜少能摆脱掉从「父家」到「夫家」流民般的命运。

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后宅缠斗,耗尽一生。

奈何青云志,弃我如尘埃。

裴语谦拾起了地上的陈情书,仔细读着。

「皇上,能书陈情者,学识必不居于状元之下,微臣叹服。

「庄大人既为国子监祭酒,何不让其女庄翡奉职国子监?

「庄翡贤达聪慧,日后必能为国之栋梁。」

皇帝面色低沉,可他已说过要封庄翡为官,君无戏言。

庄翡这才被封为六品国子监司业,有了不输哥哥们的起点。

上一世,她为我出谋划策竭尽一生。

这一世,我必要让她得偿所愿,平步青云。

紫禁城太和殿前,飘着漫漫大雪。

我孤身往前走着,身后却有一个人执伞跟上了我。

「长姐,天冷路滑,小心些。」

我不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我那装得人畜无害的六弟李澈。

他从小身子骨弱,安静腼腆,不似他养母胡贵妃那般嚣张跋扈。

从小到大,每每他被李泉、李溪欺负,都是我挡在他身前,为他出头。

可在塞北,也是他亲手执剑杀了呼延烈,刺穿我一双儿女心脏。

「六弟还是自己多当心些吧。」

我自顾自地走着,李澈追上前来,修长玉质的手拦住了我。

他身量很高,高高束着发冠,身上是掩藏不住少年意气。

一双清澈的眼眸,像是澄澈的湖泊。

李澈单手执伞,为我遮挡住全部的风雪,自己则立于伞外。

「长姐还在生阿澈的气吗?」

才说着话,他的眼眶就红了。

片片飞雪落在他的肩膀和纤长睫羽上,很快就凝成了冰。

和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惨样如出一辙。

「堂堂镇远大将军,成何体统?」

我把伞扶正,将他的身影笼进伞下。

「六弟说了什么混账话,本宫早就不记得了。」

见我松了口气。

李澈眼里瞬间就有了光。

在我求皇帝将萧凌云赐予我做驸马那天。

李澈竟持剑冲进了霄云殿,扬言要去萧家替我讨回公道。

他大骂萧凌云是个畜生,要亲手杀了那个奸污我之人。

李澈应是在呼延烈求亲,李妤和亲远嫁之后,才彻底明白了我的用意。

「那萧凌云只不过是长姐手中的一枚棋子,长姐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对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忽而想起,萧凌云昨日冒着风雪,快马加鞭赶来紫禁城内拿手谕,不知身上伤到没有。

「六弟,他已是本宫的人,本宫此生自不会亏待他和萧家。」

李澈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他无奈地笑了笑。

「全天下的好儿郎不计其数,为何长姐偏偏要选那个废物!」

我抬头,一动不动看着李澈。

随后,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响彻宫宇。

我们身后的太监婢女都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李澈顿时愣住了,他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姐……

「你竟然为了那个低贱之人打我?」

我目光凌厉,看向李澈。

「本宫打你是要让你长记性。

「若你下次还敢对驸马出言不逊。

「本宫就不仅仅是赏你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李溪一入宗人寺。

户部尚书一位出缺,我立刻举荐裴语谦做户部尚书,皇帝二话没说便同意了。

待我和裴语谦交代完赈灾事宜,回到公主府已是深夜了。

我一身疲惫,想换身干净衣物,再去瞧瞧萧凌云的伤。

没想到一进寝殿,便看到殿内有一个正在沐浴的美人。

萧凌云肤色如玉,乌发红唇。

两缕碎发还荡在额前,水光微澜,更映得他眼波流转,分外撩人。

「殿下百事缠身,总算知道回府了?」

我浅笑,疲惫一扫而光。

「户部事忙,便回来晚了。」

「臣还未恭喜殿下把户部收入囊中。」

我不置可否,脱下朝服,便向萧凌云走了过去。

手探进了水里,水温烫得很。

「驸马身上还有伤,实在不宜久浴。」

萧凌云面色冷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殿下是真的关心臣,还是只是在关心京营节度使的儿子?」

「哪个不都是你,有何分别?」

萧凌云不屑地笑了笑,眼底透着几分悲凉。

「所以,臣最一开始就是殿下选好的棋子?」

眼前的美人。

脸上笼着一团怒气,却越看越美。

我抿了抿唇,手不由分说向水深处探下去。

萧凌云身体骤然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那儿倒比我想象中要更炙热滚烫。

「驸马现在是在质问本宫吗?」

眼见着他从脸到耳,一寸一寸肌肤,像染了天边的霞光。

我的手在水中缓而轻柔缓慢地动着,殿内,只有微澜的水声。

萧凌云朱唇微启,又压抑着不肯出声。

「殿下……」

萧凌云的头承受不住地往后仰,他的颈纤长白皙,如天鹅一般漂亮。

那双原本就令人过目不忘的眸子,如今已沾满了诱人的情欲。

「臣错了……」

我戏谑地一笑,手不禁加深了些力道。

「是吗,错哪儿了?」

一只修长玉质的手掌当即抚上了我的颈,柔软的双唇急迫地贴了上来。

次日,我准备进宫时,萧凌云还在寝榻上沉沉地睡着。

宫女们红着脸将褪在浴桶前的一件件湿衣服拿出去浆洗。

我特意嘱咐了她们动作轻些,别吵醒驸马。

我在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差点忘了。

我给胡贵妃备下的生辰礼,至今还没送出手呢。

凤仪殿里,皇帝、母后与我一同用膳。

李泉与李溪接连出事,皇帝愁心难解,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想起母后。

「明心,若是我们稷儿还在,朕何至于此?」

皇帝口中的稷儿,是我的太子哥哥李稷。

他,曾经是大梁最出色,最耀眼的男子。

母后听到太子哥哥的名字,整个人像被一层晦暗的阴影笼罩着。

那是她心中最不想被人提及的痛。

母亲这一生育有三子一女,太子哥哥李稷、二哥李穆、三哥李秩。

天妒英才,太子哥哥英年早逝。

我二哥和三哥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终死在了西南战场上。

饶是如此,上一世,那薄情寡义之人还是丝毫未顾及母后的感受,将我送入塞北和亲。

以致母后后来心郁难纾,华年不寿。

「父皇,如今六弟身份贵重,还是将六弟留在京中历练吧。」

李泉好色昏懦,李溪贪婪享乐,他们都称不上是我的对手。

唯有李澈。

英姿勃发,清心寡欲,手握重兵,令人忌惮。

皇帝死了那么多儿子,他是真的怕,自己唯一能用的儿子再出事。

「姝儿言之在理。」

自上次处理雨雹一事,京冀两地的灾民对我多有溢美之词。

朝中上下臣子也无人对我再有微词。

也正因为这件事,皇帝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女儿。

把她当成可以倚重的力量,而不是豢养在深宫的华丽摆设。

「你六弟绝不能再出事了。」

一顿饭的工夫,我卸了李澈手中的兵权。

如今掌管大梁十万精兵的是镇远将军林非。

他曾做了我外公元德大将军近二十年的副官,对我元家忠心不二。

就在这时,公主府的掌事宫女匆匆进了殿,在我耳旁低声向我通报。

「殿下,驸马出事了。」

我风尘仆仆赶到沁芳楼,从那里走出来的人竟是李澈,他拦住了我。

「长姐,这地方脏得很,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让开! 」

我大声呵斥他,一路往楼上的包间走去。

「长姐,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为好。

「他萧凌云是什么货色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何苦为了他伤了自己的心呢?」

等我一把推开梨香阁大门的时候。

便闻到屋内有一股浓浓的异香,一个半身赤裸妙龄女子正坐在萧凌云的身上。

绫罗绸缎、朱玉钗环散落一地,场面看起来无比香艳。

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从我身后捂住了我的眼。

李澈低沉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阿澈早说过了……

「他配不上你,早晚会让你伤心的。」

我甩开了李澈的手。

上前把那妙龄女子拽了下来,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萧凌云身上。

萧凌云脸颊绯红,紧闭双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竟烫得要命。

「璧玉、玲珑,给本宫查!」

我随身的两位宫女立刻在房间内翻找,在烛台里找到了催情药。

萧凌云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有被绳索勒住的痕迹。

他整个人已经浑身发汗,意识不清,唇色苍白。

「扶驸马回公主府。」

李澈见我未有怪罪萧凌云之意,脸色铁青。

「长姐,这等让你颜面尽失的男子,你就该立刻休了他!把他送宗人寺!

「你是大梁的长公主!是大梁最尊贵的女子!

「为何要和一个根本就配不上你的人在一起!」

我回眸,从李澈的剑鞘里拔出了他的佩剑,一剑划破了他的胳膊。

这一剑,不只是新仇,还有旧恨。

李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眼里满是受伤的神色。

「长姐,你竟为他……如此伤我?」

「他萧凌云是我男人,你李澈算是个什么东西?」

李澈的额头上青筋暴露,眼睛血红,目眦尽裂。

我一把将他的剑扔在地上。

「你最好别让本宫查出来这件事是你做的。

「否则,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凌云发烧了一整夜,我请了太医来给他医治。

发现他不仅仅被人下了迷药,颈部还有被重击的迹象。

我怒不可遏,一夜之间端平了沁芳楼。

沁芳楼里的老鸨、龟公、头牌、丫鬟,一个个正跪在公主府的前殿上。

十几名府兵在一旁烙铁,只是听到烧红的刑具放在厚厚的雪里,滋啦滋啦的声音,便有人受不住了,哀鸿声一片。

「公主, 我招……我招……」

之前坐在萧凌云身上的头牌,哭得梨花带雨。

她说,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来找她,给了她三百两黄金,要她做一场戏。

驸马被送进梨香阁的时候已是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深夜,我让府兵把小太监王芳的人头送进了李澈的怡亲王府。

李澈自知理亏,只得咽下这口气。

天亮时,萧凌云才醒。

原本白瓷般温润细腻的脸,如今显得憔悴苍白,让人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李姝, 我……」

「你无须解释,本宫信你。」

萧凌云神色一怔,许久才缓过神来。

「殿下信我? 」

「驸马既进了我公主府,做了我李姝的人,本宫自然信你。」

我早已吩咐人备好了一桌的清粥小菜,让人端上了寝榻。

「本宫已经出手教训了害你之人,这样的事……

「本宫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

萧凌云抿了抿唇,见我要走,他一手轻轻扣住了我的皓腕。

「臣病了,殿下要留下来陪臣。」

我无奈叹气,从那之后,萧凌云便借势在我的寝殿住下了,再未回过书房。

上京的冬,转瞬即逝。

开春时,匈奴王呼延烈命使臣来大梁朝贺,庆祝大梁建国一百三十七年。

在朝贺的舞中,我分明看到一张英明神武,狂放不羁的脸。

正是阿烈!

数十位高大英俊的匈奴壮士,赤裸上身,身披雄狮皮毛,潇洒威武地跳着狮兽舞。

呼延烈身材高大,英俊挺拔,自带一股天然的王者气息。

在一群年轻壮士之中,仍显得格外出众。

他的目光,未有一刻从我身上离开。

我心里隐隐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萧凌云耐人寻味地一笑,看向我。

「那匈奴人是不是没见过女人?他盯了你整整一支舞了。」

李澈坐在我身旁,脸色阴沉地凑过来。

「匈奴男子是不会好好穿衣服吗?袒胸露背,成何体统!」

我瞥了一眼李澈,他适时闭嘴了。

自从沁芳楼一事之后,李澈已经收敛低调了许多,我也懒得理他。

宫中守卫森严,呼延烈应该不会乱来。

宴会的间隙,我独自去更衣时,一个高大的黑影将我拉入了花丛之中。

呼延烈充满侵略性的吻,让人几欲窒息。

他一掌控住我纤细的腰身,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上一世的记忆,不断地回荡在我脑海之中。

眼前的这个男人带我骑马、打猎,看草原上最壮美的夕阳。

他给我在塞北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公主府,亲手为我酿大梁的美酒,做大梁的佳肴。

我们的一双儿女活泼可爱,常绕膝前。

我眼里是控制不住的眼泪。

阿烈用他长着厚茧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脸,为我揩掉泪水。

「王妃为何这一世不要阿烈了?

「那个坐在你身边的小白脸,他能给你什么,是阿烈不能给的?」

我眼神冰冷,抬眸看他。

「他能入公主府,做我的驸马,你能为我放弃你的国家吗?

「我李姝不要做命运不能自主的王妃!

「我要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此话一出。

呼延烈怔住了。

可他仍旧如同一头雄狮一般,紧紧困住他的猎物。

他贪婪地亲吻着我的脖子,汲取我身上的香气。

「阿烈可以把大梁的江山打下来,送给你。」

我回手就给了呼延烈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我手生疼,也打得他嘴角流下鲜血。

「呼延烈,你敢!

「若你敢范大梁分毫,我必让你痛不欲生!」

他直直地看着我,用手擦了下自己的唇角的血,不羁地笑了笑。

「姝姝,说什么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这一切,不过都是你变了心的借口!」

我心如刀绞,却不徐不疾地整理着衣冠,强撑着笑了笑。

「对,我就是变心了。

「如今,你的王妃另有其人,她是我亲妹,请你善待她。」

眼泪掉下来之前,我离开了花丛,呼延烈却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姝姝,若我愿入公主府,做你的驸马呢?」

呼延烈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曾有过的温柔与驯服。

我心中酸楚,轻轻摸了摸他下巴上微微长出的青茬。

「阿烈,莫说傻话。」

你是呼延烈,是草原上的王。

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统御草原,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等我回到清语阁时,胡贵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轻慢地摇动着扇子。

「不知公主今日涂的是什么口脂?

「好生艳丽。」

我心中一紧,却佯装不在意地整理了下唇边,笑了笑。

「寻常檀色罢了。

「总不如贵妃云鬓上的两根玉钗惹人注目。」

胡贵妃得意地一笑,她接连倒了两个儿子,脸上竟不见任何颓败之色。

我想是因她还有李澈,如今皇帝唯一的儿子。

只要李澈不倒,她还是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我看向胡贵妃,平淡道:「岂知两片云,戴却数乡税。」

一听这话,胡贵妃顿时恼了。

她在意地看了一眼皇帝,不敢再来招惹我。

我回到座位上,萧凌云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慌。

「殿下刚刚哭过了?」

「没,春日风急,迷了眼睛。」

萧凌云从怀里掏出了我之前给他包扎的手帕,递给了我。

我打开,看到手帕上里竟然有一只流云状的玉佩,清雅别致。

「这是什么? 」

「文玩街上偶然碰上淘来的,倒是觉得很衬殿下今日的罗裙。」

李澈在一旁不屑地笑出了声。

「驸马真是什么东西都拿得出手。

「我长姐金尊玉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凭你在穷郊破巷淘弄到的东西,也敢拿来献宝。」

萧凌云定睛看着李澈,随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六弟已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不如姐夫帮你相看相看,有哪家的名门闺秀到了适婚的年纪,与你是良配?」李澈冷笑一声,沉着脸饮尽杯中酒。

「我已有意中人,就不劳驸马替我操心了。」

我只觉耳旁聒噪,心烦意乱得很。

正抬头便发现了百米开外,呼延烈正隐匿在对面楼阁之中,拉满了弓箭。

箭尖直指萧凌云眉心。

我心悬一线,下意识摊开双臂挡在了萧凌云身前。

我赌……我们一世夫妻……阿烈会对我心软……

阿烈怨恨地盯着我,可饶是手下留情。

飞羽般的箭,贴耳而过,没伤我分毫。

李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起身护在了我身前,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城墙。

「有刺客!

「保护公主!

「给我抓活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大内侍卫们第一时间出动。

上一世,大梁荡平了匈奴四十六部,草原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这一世,我不希望大梁与匈奴再起任何战争。

西南动乱,皇帝派遣李澈出兵镇压。

临走之前,李澈来了公主府一趟。

「怎么夜这样深还过来?」

我已卸了妆,披了件外袍,散着长发。

李澈见到我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还是小时候好,我与长姐都在宫中,见上一面哪有这样不便?」

他打开了食盒,里面是凤仪殿小厨房做的水晶马蹄糕。

我一怔。

这是我最喜欢的糕点。

也是李澈年幼时在冷宫逃出来时我拿给他吃的东西。

「今夜我就要动身去西南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澈漆黑的眸子里,湿漉漉的,全是殷殷期待。

我想起他年幼时,他母亲良贵人得罪了胡贵妃被皇帝打入冷宫。

连带着他也被阖宫上下的奴才们作践。

五六岁了,没一件干净的衣服穿,一日两餐吃的都是馊食。

他怕我罚他,就在地上长跪不起。

我见他实在可怜,不忍怪他。

偷偷把他带回了我的霄云殿,把母后给我的水晶马蹄糕拿给他吃。

自那以后,我用自己的月银,私下里接济了李澈母子三年,直到三年后良贵人死在了冷宫。

我和母后说,要她抚养李澈。

胡贵妃知道后,便求皇帝,一定要抚养李澈,皇帝拗不过胡贵妃便应允了。

自那以后,李澈才真正有了身为皇子的待遇。

可他对胡贵妃以及李泉、李溪,一直非常冷淡。

这些年在宫中,他最为亲厚的一直是母后与我。

可这也是我不能原谅他的缘故。

李澈亲手将水晶马蹄糕递给了我。

只听我身后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哈欠声。

「六弟,殿下方才已经用过点心了,你这么何苦为难她?」

我回眸,萧凌云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袍,手持一盏宫灯,仰着脸斜靠在朱门上。

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直领大敞四开着,锁骨处还有我刚刚弄上去的大片绯红印记。

「难道……殿下还吃得下? 」

萧凌云走到我身边,笑着看向我。

我从李澈手里接过了马蹄糕的碟子,放在桌上。

「六弟,西南之行一路小心。」

李澈看萧凌云的眼神,像是想要杀了他。

「长姐,等我归来。」

说罢,便撞开了萧凌云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侧殿。

我回头,正看到萧凌云拾起一块水晶马蹄糕,兴师问罪般看着我。

「他从小孤苦伶仃,只是把我当成了亲人。」

「亲人? 」

萧凌云浪荡地轻笑了声,目光直直地盯在我的唇上,看得我脸颊发烫。

「那小子想对你做的事,可不是亲人能做的。」

萧凌云一把将我打横抱回了寝殿。

硬是一夜都未让我安睡。

上京很快传来噩耗。

匈奴王呼延烈亲率十八万大军攻打大梁。

以雷霆之速攻下了大梁北部五座城,势如破竹,直逼上京边防。

就在举国上下陷入危难之际,皇帝竟带着胡贵妃与五千精兵连夜逃到了临安。

此消息一出,引起了举国共愤。

可兵临城下,人心浮动。

戍守檀州的第一武将张援已死。

大梁的将军们都被匈奴吓破了胆。

满朝文武,勋贵侯爵,也纷纷从「守城」转向「弃城」,欲带妻子儿女南下。

养心殿里,母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心已成灰。

紧急之下,我奉中宫皇后令,代行皇权。

朝中半数大臣已随皇帝出逃,剩下的一半还有未来得及逃的。

垂拱殿上,我——凝视着这些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名将文臣。

「大梁自开国以来一百三十七年,有贵族七姓十家。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

「你们一个个躺在祖祖辈辈的功劳簿上,享尽荫庇,高官厚禄!

「如今大梁有难,你们不想着如何鞠躬尽瘁,以身报国,反而逃得比谁都快,弃大梁百姓于水火之中,你们的良心一个个是被狗吃了吗?」

我拔出了利剑,直指他们。

「若谁敢学炎帝临阵脱逃,本宫第一个斩他,祭我大梁战死沙场的将士!」

大臣们纷纷跪下。

「微臣不敢。

「匈奴趁我大梁不备,大举来犯,是自不量力,藐视天威!

「我大梁战马粮草齐备,不出月余,必将匈奴击退阴山南麓!」

此时,萧凌云跪在大殿上第一个向我领命。

「臣愿领兵檀州,不破不还!」

萧凌云此言一出。

大殿上无人有异议。

萧凌云祖上乃是击退上一任匈奴王的名将萧城。

可我的心中又何尝不怕。

怕他出师未捷,一去不返。

可萧凌云目光灼灼,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刚烈血性。

「请殿下准奏!」

檀州一战十日,萧凌云浴血杀敌,一举夺回了檀州。

而后又攻下了云州、蓟州等五座城池。

将匈奴逼退回北方,彻底稳住了举国之心。

留在上京的勋贵大臣们,也一个个从「弃城」变为了「夺城」主张。

许多人臣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跟随炎帝南下,落得一个丧失气节的骂名。

萧凌云和匈奴整整交战了两年,牢牢守住了大梁的边防。

与此同时,我放权给庄翡,让她在国子监广招女学子,选拔女官。

不论出身,不论姓氏,凡能通过国子监考试的女子,便有资格入朝为官。

天下女子苦不能出入仕途久矣。

此令一出,国子监日日挤满了来参加女考的女学子。

我妥善安置好流民,轻徭薄赋,在臣民心中越来越有威望。

就在我与呼延烈签订了盟约,两国再互相犯之后。

忽而传来了皇帝携胡贵妃回京的消息。

我当下把萧父从京营节度使擢升为九省都检点,一力控制住了京畿。

第一时间将皇帝和胡贵妃软禁了起来。

庆宇殿里,皇帝深恶痛绝地看着穿着龙袍的我。

「李姝,你欺君篡位,乃千古第一乱臣贼子!」

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乱臣贼子?你不要忘了,这些年,是谁为你守住的江山!

「为君,你昏聩无能,临阵脱逃,弃民之不顾!

「为夫,你背信弃义,苛待中宫,弃妻之不顾!

「为父,你薄情寡恩,肆意嫁娶,弃女之不顾!

「汝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有什么资格做我大梁的国君!」

皇帝听到我说这些话,脸色苍白,一时上不来气。

「李姝……你这个不孝女……我要杀了你……」

皇帝向我扑了过来,大殿上的侍卫很快制止了他。

我纹丝不动,冰冷地审视着他。

「君不仁,臣何以忠?

「夫不贤,妻何以顺?

「父不慈,女何以孝?」

皇帝瞪着双眼,一口老血吐在了大殿上,被我气得昏厥了过去。

我命他颁布了罪己诏,禅位于我。

我在萧家与元家的拥立下正式坐上了大梁的帝位,改年号为永瑞。

我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萧凌云为天君,执掌后宫。

萧父被封为忠孝一等公爵,位极人臣,萧家已然是大梁最有权势的家族。

各个世家大族为笼络女皇之心,也为巩固自身家族利益。

纷纷把自家适龄儿子送入宫中待选。

镇远将军嫡子林云骥、肃国公家嫡子苏清程、宰相府嫡次子李书瀚、太子太保家嫡子楚衡……

夜晚,我去了萧凌云的舒云殿。

萧凌云身穿一袭红色长袍,弹着古琴,白皙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我与萧凌云初识,他不过是京中最有名的纨绔,整日寻欢作乐。

我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大梁生死存亡之际。

偏偏是他,身先士卒,解我燃眉之急。

我凑在他身边,看他弹琴。

「陛下刚刚即位,朝中局势不稳,各个世家送来的男子,该纳就纳了吧。」

我却看到薄纱下,他肩膀处一道深深的疤痕,沿着背脊往下,看得人心惊胆战。

什么三宫六院,名门公子,我一个也不想要。

我想要的,只有萧凌云一人。

次日,朝堂之上,我宣布了后宫不选侍君的消息。

与此同时,我提拔裴语谦为宰相主持朝中改革。

朝中上下,一时纷扰声不断。

有人说,陛下还是长公主时,就心悦状元郎大才子裴语谦。

若不是为躲避匈奴和亲,她断不会草草嫁予萧氏为妻。

酉时,我正在养心殿与裴语谦商谈财政改革。

萧凌云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天君。」

裴语谦向萧凌云行礼,萧凌云低头细看着他,眼神中全是敌意。

「裴相果然满腹经纶,天人之姿,难怪让陛下连用晚膳都忘了。」

我看了一眼裴语谦,只见他如坐针毡,如芒刺背,便让他退下了。

我抬头望向萧凌云。

「裴语谦是国之重臣,你怎能如此羞辱他?」

萧凌云轻蔑地一笑。

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怎么,伤到陛下心上人,陛下心疼了?」

我看着御案前堆积如山的折子,燃起了一腔怒火。

「西南战事未平,朝中财政吃紧,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萧凌云冷笑了声。

「李姝,我问你,你现在若有重新再选一次的机会。

「你会选我,还是选他?」

我二话不说将御案上的玉盏扔在地上,玉盏碎了一地。

「放肆! 」

萧凌云笑了笑,仿佛是他猜中了我的心事。

他上前抱紧了我,一件件撕碎了我的罗裙。

我也不遑多让,死命地咬住他的肩膀,直到听到他隐忍的低吟才满意。

西暖阁里,红烛通明。

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自那以后,我与萧凌云已足足有两月未见。

他在京郊御马场里骑马射箭,我在养心殿里与大臣们开会批奏折,各忙各的。

直到一日,我用午膳时,突然不可抑制地呕着。

母后看到我的模样,淡淡凝眉,脸上尽是喜色。

「姝儿, 你莫不是……」

我脸上一热,不知自己的身子是否印证了母后的猜想。

母后看向璧玉。

「快传太医来。」

太医院首领来为我诊脉,随后跪叩在地上。

「福佑大梁,陛下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我喜不自胜,心里涌起无限蜜意。

只想第一时间告诉萧凌云这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宫内传来噩耗。

李澈率一万精兵围困了紫禁城,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

在我去庆宇殿的路上,无数的箭雨向我射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将我紧紧护在身下,是萧凌云。

「陛下, 莫怕! 」

我抬头,看到皑皑风雪之下,李澈一袭染血的银丝铠甲,手持长剑,向我奔来。

他身上是浓浓的血腥味,脸上却带着无比期待的表情。

「长姐,我回来了。

「等阿澈做了皇帝,就封你做我唯一的皇后好不好?

「阿澈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我心里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愤怒地斥责他:「做你的春秋之梦!」

萧凌云咬了咬牙,握紧手中佩剑,向他刺了过去,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李澈。

「陛下, 快走! 」

紫禁城里,雨雪纷纷。

白色的雪地上,早已血流成河。

所有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只不过上一世是在塞北。

这一次,是在我儿时长大的地方。

李澈一剑刺进了萧凌云的心脏。

我大脑一片空白。

眼看着萧凌云从我眼前栽了下去。

我身后上千名的京畿护卫队弓弩手已经赶到,他们拉满了弓,正对着李澈。

李澈被弓弩手包围住。

只待我一声令下,便可射死他。

我上前紧紧抱住了萧凌云,双手捂住他流血的伤口。

「太医! 太医! 」

风刮得人脸生疼。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萧凌云躺在我的怀里,轻轻地为我擦去眼泪。

他苍白的脸上尽是温柔的神色。

「臣年幼时,被庶母做局污蔑,遭父亲嫌弃,萧府上下百人,无人信我。

「年岁渐长,坏了名声,大梁上下,无人信我。

「唯有陛下, 给了臣……毫无保留的信任……」

萧凌云抓起我的手,放在了他脸上。

「臣这一生,有过那一次毫无保留的信任,便足矣。」

萧凌云眼中,满是深情与神伤。

「臣只有一心事未解,万望陛下诚实答我……」

「你说……」

他脸色苍白,气息已变得很弱。

「陛下这些年……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我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在了雪里,把萧凌云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凌云……

「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求求你别离开我……」

我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只见萧凌云流下一行清泪。

「姝儿,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萧凌云闭上了双眼,他握着我的手慢慢失去了温度。

我跪在雪地里,手上沾满他身上的血,声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从萧凌云手中拿起了佩剑,站起身来,回首一剑刺穿了李澈的心脏。

李澈看着我失魂落魄地笑了笑。

几乎是流着泪质问。

「长姐,你若不是真心待我,当年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

李澈双腿撑不住了。

他仍昂着身,跪在了雪地里。

痛苦地握着我刺进他心脏中的利刃。

「长姐为什么要给了我那些温暖和希望?再残忍地一点一点剥夺它……」

我苍白地一笑。

从未想过我当年的一点恻隐之心,却会给自己招来这样的祸端。

亲眼看着李澈倒在了我的身下。

而后。

失去了所有力气。

身子沉沉地栽在了雪地里。

隆冬很快就过去了,冰雪消融,春抽枝芽。

我命裴语谦在朝中大力推动改革。

一抓贪腐,二削冗兵冗官,三行摊丁入亩,四落土改归流。

战后休养生息,发展商业与文化教育,鼓励女子走出家门与男子一样做事。

庄翡父亲年迈退隐,我将庄翡升为国子监祭酒。

庄翡著《男女大同论》。

废男尊女卑论,废女子贞洁论,废女子无才便是德论,废三从四德论。

废一夫一妻多妾制,实行一夫一妻制。

废长子继承制,女子与男子享有同样的继承权。

女子成婚不再嫁进男子家中,而是携家产「另立门户」。

夜晚,我与庄翡在养心殿围炉煮茶下棋。

「陛下真以为改了制度……

「那些在人们脑子里的思想就会跟着变吗?」

我认真下着棋,笑了笑。

「这一代不会变,总有下一代,下下代……

「人一旦识过光明,呼吸过自由,就永不会再想回到黑暗与枷锁之中……」

我手中的黑子吃下了庄翡的白子,庄翡笑了笑。

「陛下深谋远虑,是臣输了。」

「阿翡,是你让着朕。

「朕今日有意成全一桩美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朕知你与裴相两情相悦,赐你们金玉良缘,下月成婚。」

庄翡眼眶震动,眼含泪水,看向我。

上一世,我与庄翡年十三,看裴语谦高中状元,游街打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个翩翩少年郎,便惊艳了我与阿翡整个豆蔻年华。

「陛下……真的对裴相毫无……」

我摇了摇头。

漫不经心地一笑。

「这世间好男子多得是,可你庄翡只有一个。

「在我心中。

「无人比阿翡更重要。」

人间四月,庄翡与裴语谦完成了大婚,我赐给了他们江南一座极美的庭园。

我与凌云不会再有的两情缱绻,岁月静好,他们过了也是好的。

呼延烈在塞北病逝,二公主李妤的儿子呼延焰坐上了新单于的位置。

李妤回大梁省亲,胡贵妃正被软禁。

我特许她们见上一面,诉思亲之苦。

而后李妤来养心殿向我谢恩。

「妤儿,你日后有何打算?」

「长姐,妤儿想要四万八千亩地,在塞北推广农耕文化。」

若她真说想要回大梁做个无所事事的公主,安度晚年,我倒真会看轻她。

可李妤想做的事,与我上一世是一模一样的。

我拨给了李妤她想要的四万八千亩地,让她在塞北推行民族融合与匈奴汉化。

八月,我诞下了念云公主。

大梁上下普天同庆,纷纷为小公主的降临庆贺。

萧家上下都在朝中获得了无上的权力与荣耀。

萧氏一族已是尊无可尊,贵无可贵。

可我,却总觉得不够。

我在舒云殿里亲手种下了一棵柏树。

每日批完了折子,便亲手去给柏树浇水。

我执掌大梁十六载,大梁风调雨顺,国运昌盛,商业繁荣,居民富庶。

人人都道女帝李姝。

乃大梁开国以来最圣明的君主。

我二妹李妤在塞北主政一方,亦深受当地人民拥护爱戴。

匈奴臣服于大梁,承诺永不起生战。

我的女儿念云,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京城第一美人。

那双极漂亮的眉眼,和她父亲尤为相似。

舒云殿里,我亲手种下的那棵柏树,今已亭亭如盖。

风吹叶动,令人思绪万千。

「阿母,你哭了?」

我手中握紧那只流云玉佩,淡淡笑了下。

「阿母没哭,只是春日风急,迷了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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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顶个蘑菇闯天下i

哎呀,这故事听起来好神秘,不知道这位公主有什么样的背景啊。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肆忌

古风配公主,真的是很美啊,期待整个故事的内容。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灵魂摆渡人

登高台?是预示着什么重大仪式吗?感觉会有高潮情节。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三年约

完结了就更好看了,希望不是开放式结局。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颜洛殇

喜欢这种以历史为背景的童话,感觉特别有韵味。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淡写薰衣草的香

古风故事总是能带给人宁静的感觉。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凉笙墨染

公主登高台,是不是也有什么心酸的历史呢?

    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

々爱被冰凝固ゝ

每次看到这样的标题,都会期待故事里的人物形象。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

醉婉笙歌

一定要看看结局是什么,希望是个圆满的故事。

    有9位网友表示赞同!

仰望幸福

公主的形象真的很丰满,好期待她的冒险经历。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夏至离别

这个标题吸引了我,一定要阅读一下这整篇完结的文章。

    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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